第七十六話 初擺威·蘅華苑裏鬥才人(1 / 2)

傾煙臨走前拉過我跟我說了幾句貼己話。

簾幕打散之後錯落交織出的明暗格局裏,她展眉斂目對我頷一頷首:“妙姝。我們之間從相識至今不長不短也已有十幾載了。”雙眸往我麵靨間凝定,抿唇又低低道,“怎麼說也已有了極深厚的情分。素日裏我早便看出你會是個不凡的,因為你的心氣遠不止在茗香苑裏。”

這話她說的淡泊,但聽的我心口略震,隻覺背脊亦起一陣僵冷。

我欲啟口辯解,她卻按住我繼續自顧自一言到底:“時今看著你成了皇上的女人、入主了這蘅華苑,本嬪心裏頭也甚是覺的慰藉,就好像把自己家中最親的妹妹嫁出去一樣。但後宮裏的水是這樣的深,你又生就了這樣一副不輸男子的果敢與性情品格,日後做了主子娘娘,則更要學會隱忍練達、諸事小心而莫要強出頭……可別終有一日,你再聰明反被聰明誤!”

……

傾煙於我來說是這一輩子裏最重要的人了!我一身的精明銳氣若不是她壓著,興許還不待上房揭瓦就已經風必摧之。說來這若許年來能這麼磕磕絆絆的走下去,自是少不了與她、與慕虞苑一幹舊眾的相互扶持。說道起對於事態的洞悉,我遠不如傾煙沉穩老城;且對我自個的洞悉,我都遠不如傾煙看我看的清楚!

這慕虞苑還真是個風水寶地!早前幾朝有沒有什麼叱吒人物我不知道,但永慶朝時就出了宸貴妃、時今這弘德一朝又掙出了個宮娥出身的湘嬪並著我這個元答應。

如何處世如何立身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有時候隻是懂得還遠不夠,還更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等諸多的因素。

且走且看、順著茫然不可知的命途軌跡一路下去,除此之外,真個什麼都是多說無益!

不一會子這蘅華苑上下便已拾掇幹淨,幾個服侍我的宮人都看著不麵熟卻也不麵生,橫豎大家也都是後宮裏頭共事兒謀生的,我一一掃了幾眼有了映象也就叫她們下去忙活。

這麼一折騰就到了晌午該傳膳的時候,偏生我這胃口不知怎的半點兒都沒有,便隻打發人往漱慶宮小廚房拿了兩個茶葉蛋,就著飲了些現磨的紅棗豆漿。

正這麼徑自簡單的用著,宮人卻報說那箜玉慶芳的芷才人來道賀了!

我聞聲一好笑,嗬……

隻心道著“道賀”?這字眼委實經得起推敲琢磨,莫不是來擺架子鬧脾氣的就阿彌陀佛了!

不過現下裏我可是宮裏頭新晉的主子,皇上對我是個什麼態度還一切待定,且又有著主妃蓉妃娘娘的照拂,任這語鶯在漱慶宮裏頭也鬧不是什麼花樣來!邊念及著就叫人去請她進來。

不多會子,便見這一身絳色軟紗蘇繡金絲小雀雙層儒裙、罩軟貉白毛垂玳瑁流蘇短襖的麗人聘婷而入,發挽斜雲、額心點丹,轉眸悲喜莫測的顧向我時下意識撫了撫髻邊簪著的一根喜鵲登梅步搖。

這般的裝束雖也明豔動人,但華麗之餘還是比不過她當日龍寵正盛時的那般喧囂咄咄。我心裏打了個嗔,心道不過區區一個才人位,現下又身擔了“欺君”的罪名,皇上不追究那是他寬厚,這芷才人被捧了一圈兒就還真以為自個是個什麼好貨色了……好吧,雖然說起這“欺君”二字,我也有嫌疑。

為防被她得著空子鑽了,我忙不迭向她幾步過去便行了個禮拜見:“妾身給芷才人問安,才人安好!”

“免了。”她掃我一掃,聲色倒沒有過度的不善,旋即擇了個上位徑自坐下。

我便也在她下首處坐了,旋叫人去上茶。

衝泡好的新鮮花草茶是一早備在那裏的,我一吩咐之後很快便上來。那語鶯接過去,卻在指尖一觸盞身的同時“啪”地一聲脆響!轉眼便叫那好好兒一盞青瓷被她這麼摔在了地上,溫熱茶湯應聲跟著碎瓷蹦灑了各處都是。

我心一驚,挑眉凝眸間已見她顰眉蹙目聲息嗔怒:“怎麼這麼燙!也不小心些!”轉眼掃了眼敬茶的宮人,後給了我一記眼波。

這時我這心已然穩住,心道著那溫茶是早先就備在那裏的,我在飲紅棗豆奶之時也飲了幾口是以衝淡喉嚨裏的甜膩,我用著溫度自是適宜,怎到了你那裏就是滾談難耐?明顯是在誠心找我的茬!

且跟著就又明白,時今我被皇上親點為答應,還給了“元”這麼個霸氣鋒芒的稱號,想找我麻煩的人何其之多,這芷才人不過第一撥!且她是莊妃宮裏的人,她這一遭過來隻怕也是得了莊妃、甚至皇後的授意,要她這個才人代她們那兩個高位極盡能事的撒潑使橫搓我銳氣!

念及此又真真覺的後妃難為!從前我隻是個女官,自是沒誰直接找我的麻煩,都是衝著主子去的。直到時今自個當了這主子,才真真意識到很多事情必須學會獨當一麵的煩憂!

“都是妾身這裏的宮人不好!”我眸波一轉,忙起身過去對著語鶯一個賠笑,旋即假模假樣的去看她宮袖之下一段藕臂,“才人寬厚,該不會同區區幾個婢子計較吧?怎麼樣,可燙到了哪裏?”又蹙眉凝眸急急然且瞧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