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話 幹戈化解卻難解(1 / 2)

送走傾煙之後沒過一陣子,便聽宮娥報說乾元殿那邊兒派了人來,告知我陛下今兒晚上不過來了。

我心領神會,又猜度著皇上他是被國舅爺勸的知了回頭,故而今兒晚上留在禦書房批閱公文處理公務;還是留了國舅爺徹夜談心,順帶著誤會的消除;亦或者是又召了清歡樂師撫琴吟曲兒,共研那未識完的古曲?

反複作想忽又覺的自己委實無趣,咳,皇上的心思就是那樣,誰又能猜度的通透!

時間流逝的委實是快,暮色四合、熄燈就寢後,側身麵著內裏一片蒼茫的留空,我的心也跟著被掏了空似的不習慣……但在這掏空之餘,儼然又如被誰生生塞進一把茅草一般叫我折磨輾轉、幾近難以奈何!

值此繁星點燦、帝宮沉昏的時景,我想到的不是皇上,而是清歡。

白日裏乾元殿廂房之內那委實突兀的一幕,那一句“誰叫霍國舅他喜歡你”放在這個時候遙遙的想起來,還是輕易就惹得我這一懷心境方寸大亂!

這麼說來委實是我的過錯?但這過錯犯的也未免太有些無端、且叫我太過於無辜了吧!

嫋嫋迦藍香絲縷和風、撩撥鼻息,並著神智起了些微遊絲樣的恍惚,真切的困倦之感就此由淺至濃於不經意間緩然襲來。

我翻身換了個姿勢又打了個哈欠,順勢閉上眼睛養神。但思緒不止,這股子十分清明、十分難以放下的心緒神思,與我此時這身體從頭到尾襲上的疲憊形成那樣鮮明的對比,巨大的反差好不熬人費神的厲害!

也隻能如此守著寂寥長夜輾轉反側的作想了一整宿,次日天色麻麻亮起來的時候我就起身更衣梳洗。經了一整晚的沉澱,我心裏也落了個決定,我決定去跟清歡說清楚,畢竟這等子事兒吧,權且不說本就是他的一廂情願,縱就算我與他一拍即合,這二人之間懸殊的身份、不同的處境等等,也決定了此生此世注定再也沒了緣份!如此還是越早斬斷這諸多錯節越是好的,免得經久下去夜長夢多的徒徒折磨不是?

一切妥帖後,算計著皇上差不多該去臨朝了,我便徑自出了宮苑,往陛下那乾元殿的方向一路不急不緩的過去。

但沒想到還不曾到乾元殿,才出了蘅華苑沒走一陣子,就在半路給遇到了同樣打算來找我的清歡!

晨曦的天風最是清澈明朗,又加之一層徐白的淡陽、並著淺色的光波在周圍平鋪漫溯,人兒行在阡陌宮道間,對著光線恍惚、疏影娑婆,便好端端生就出一股別樣的唯美與清朗味道,這味道與自然造化、晨曦麗景交彙揉雜一處,入在目裏便又顯得尤其多了一層綽約。

沒想到會在半路見到彼此,我如是,清歡也如是。

但我麵上的詫異隻維係了一瞬,軟眸流轉,瞧見清歡一張溫潤的麵目起了層欲言又止的尷尬,我不覺就被心緒撩撥的泛起絲絲玩味,轉眸有意四下裏審視一圈。

這模樣看的清歡心生不解:“元昭儀……”他啟口喚我。

“噓!”我打斷他,複凝眸瀲了神色往他麵上一落定,“你帶了誰過來算計我?人呢,在哪兒呢我沒看見!”故意做出這機謹模樣有心嗔他。

他啟口一歎,許是瞧出了我這摻著玩味的嗔怪,加之本就是他不對在先,須臾輾轉後,他對我頷下首去,兀地啟口一句:“對不起。”聲色沉澱。

如此直接的道歉反倒叫我一愣。

這不能解意的當口,清歡重又抬目向我看定,足步在這時亦向我又湊幾步過來:“那件事委實是我小人舉止了!”先是一歎氤氳在唇,聞其聲色聽得出他當真是有了悔意,須臾又皺眉急言,“可我隻是一時……我……”如此斷斷續續,心知他是要解釋些什麼,但他就是囁嚅吞吐的怎麼都說不下去。

人在著急的時候、著緊的關頭大抵都會是這個樣子,此刻清歡越是這般囁嚅吞吐,便越從側麵證實了他的誠心與他的著急。

其實自昨個他說了他在吃國舅爺的醋之後,我那滿滿當當充斥著滿腔憤怒的心房就已經有了釋然,後又經了一晚的輾轉反側細細忖想,念起的全都是與他之間從初見至如斯的點點滴滴,他在我難過時予我的慰藉、我在他難過時被他付諸的信任等等,雖然因為思緒淩亂而樁樁件件思量起來時被打亂了順序,可歸根結底念的也都是他的好而已。

我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即便多有淩厲,但隻要這個人他能夠真心的對我笑一笑,這真心哪怕隻有這一瞬,我也會很快就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了他所有的不是,隻記得他在這一時這一瞬裏對我報以真心實意的一笑嫣然!

這是一種本能的天性,吃虧也好、福氣也罷,都是與生俱來的。

“行了,我明白。”既然他都做了如此表態,我也就決定且饒過他這一遭。也不願為難他,主動牽唇對他一笑,“我們以後還是很好的朋友,不是麼?”側首彎了盈盈的杏眸,夾著晨曦斑駁的天光向他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