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我再也無法按捺,這一刻心口跟著攪湧起許多難自持的心疼。就這樣一聲歇斯底裏的喚,便如錦帛撕裂一般扯著嗓子出來。
那血色蒙蒙中,清歡聞了我這一聲疾呼,見他慢慢將眼睛抬起來向我這邊兒看過來。
我心中那絞痛之感便更為濃烈難遏,一時心若擂鼓、一時又仿佛呼吸就要被壓抑停止實做不得半點理性的拿捏!眼睜睜的看著昔日那樣熟悉的人他就這樣一身是血的倒在我麵前,那般儒雅溫潤的眉目此刻被蒙上了這般的狼狽神色,所滋生牽帶出的震撼從來都是直擊在心裏的!
清歡忽而笑起來,這笑聲含著沙也帶著濃烈的啞,似乎是從喉嚨裏一絲一絲擠出來的,又似乎帶著來自地獄門軸轉動時的哀哀微怖:“這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因果……自作孽、不可活!”於此又是一陣沙啞的笑,這笑聲漫溯於耳便是太多心疼,“我曾以這般的手段試圖陷害過旁人,如此,現在便用這同樣的方法來讓我自己嚐這苦頭。”
他的聲音低低微微的,但我與他尚算是心有靈犀,且聽且觀其唇形,我大抵明白了他正在報以怎樣的感懷。心裏也明白他指的是曾以這樣的手段害我、害霍清漪一事。真是荒唐,此時此刻這情勢都已經被逼仄到了這等的節骨眼兒上,豈是容得他浪費時間慨歎這些的?
“但元嬪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惝恍無奈間,清歡重又接口繼續,即而那口吻並著聲腔兀地向上高高一挑一拋,“天呐!你開開眼不要把她也牽帶進來啊!”真個是真情摯態流露的昭著。
若放在平時、亦或者放在旁人身上,怕這一刻已經是會被清歡所感動了。但在我看來就隻覺生氣,隻覺他這通表現再怎樣真摯、再怎樣感懷彌深說到底也都是無謂的!
“行了吼什麼吼,拿出你的男子漢氣魄來!”我頓然依稀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貼合著心力對他喝斥一嗓子過去。
“嗬。”一旁皇後聽得我這話,到底叫她冷不丁哂笑一聲,“元嬪,你果然有些氣魄,也難怪皇上會寵愛你。”轉眸之餘威嚴覆麵,一頓後轉了口吻,這聲息入耳便覺帶著一股血腥的風沙氣息,“不過本宮奉勸你,盡早承認你與這樂師之間存有曖昧,若不然你所麵臨的與這樂師所麵臨的沒有兩樣、甚至更糟糕!”這一席話字裏行間滿滿充斥的全然都是肅殺味道,自後豁地一拔高,震懾之意自成。
卻越聽越叫我想要發笑,事實上我真的已經笑了出來:“皇後娘娘。”隔過虛白的琉璃夜色、嗅著周圍一陣接一陣合風漫溯的血腥刺激,我勾唇睥她,“請娘娘您捫心自問,如此之恨我與樂師,為的根本就不是所謂我二人迷惑皇上、使皇上心受蠱毒,而根本就是你因嫉妒我與樂師深受聖寵的一己報複!”我這話也越演越烈,至最後猛地一嗓子挑起來又落下。
皇後那張素來端著的麵目隨我字句的漸吐,而變幻了另外一種顏色。時而虛白、時而發青,但如出一轍的都很不好看。她一時皺眉嗔目卻偏生陷入沉默,像是不知該以怎樣的言語來回對我這字字逼仄的質問。
我卻又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怎麼,你心虛了,被我說中了!”
“本宮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去!”皇後緊緊踩著我的話尾巴一句堵回來,接連她抬手對我狠狠一指、怒目嗔聲,“你若再這般冥頑不靈,本宮便叫人撕裂你的四肢、刮花你的如花似玉靨!”雖因急切而起微燥,但震懾之感不會減少,且也決計不是說說而已的玩話,聽得出來。
因預見的想到皇後會以何等樣的手段對付我,故而她此時這一番威脅其實並不能叫我生就出怎樣的惶恐與擔憂。此時此刻我隻擔心一點,就是清歡。
清歡已經被他們折磨成了這麼副樣子,他的身體又還能不能撐得住?即便他能硬撐到底打死不認,隻怕也還是等不到皇上過來時,他便已被折磨斷氣。還不止如此,再向後退去一步來看,清歡這身子骨怕是再經不得半點兒折磨了,若是這血肉之軀再遭受那般非人的“禮遇”,便是皇上登時便將我二人救出去,我也擔心清歡他會藥石無醫、靈肉渙散。
借著月光潛入昏暗地界時投入的那抹虛白,我轉眸隔過斑駁光影再去瞧地上的公子清歡。他經了我方才那一嗓喝斥,此刻已經變得安靜許多,因隔著一段距離、又加之他烏發蓬鬆覆麵且滿臉是血,故我瞧不真切他此刻麵色是浮了些什麼表情,但自那仍在起伏上下的胸腔可以瞧出,他此刻還是有著太多的不平與不甘之氣。
一抹不合時宜的清明念頭就此登然湧上我的腦海……
我忽然明白,自個怕是逃不脫這生命之中橫生出的一場大劫、怕是再難走出這四四方方的一座囚牢了!皇後對我早便嫉妒彌深,隻是礙於有皇上的庇護而她不好動手,此次她借著我與清歡迷惑皇上之說將我除去,可謂是占盡了賢良的美名、與人心的所向。歸根結底她是在吃醋嫉妒,她真正想對付的人是我,而清歡不過隻是個順勢的牽累,我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