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滿目瘡痍,若不是那滿室空寂,誰會記得曾經的溫如玉曾經的晚櫻落,誰還會記得那花下傾城容顏?
窗外悄然墜落的櫻花,溫婉動人,焚香煮藥,滿室濃鬱藥草味。我是蘇音,江湖皆知的妙手神醫。沒有人知道,濟世救人的我其實也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這些日子,那日的一幕幕總是在我眼前徘徊,沒有血腥的屠殺,沒有硝煙的戰爭。我永遠無法忘記櫻落紅著眼在西園大開殺戒的樣子!那樣的暴戾那樣的恐慌。
很多年來,我都一直在想,櫻落愛的是誰,北堂墨嗎?似乎不是,但或許也可以說是的。北堂一氏被屠殺的時候,我和櫻落一樣,冷冷觀望,看著一個又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從我眼前倒下,居然一點沒覺著恐慌。
到處是血,到處是死人,觸目的都是鮮紅,觸目的皆是蒼涼。回蕩在耳際的是撕心裂肺的哀號,可是,我卻沒有一點點的動搖。
我也恐慌,我也無助,隻是我恐慌的是我居然毫無感覺,我無助的是我居然那般冷漠。看著一個個人這麼倒在血泊之中,我還感覺到那麼一絲絲的快感,多可怕的事情。空氣裏都彌漫著腥甜的血腥味,而我隻是冷冷的看著,享受著空氣裏彌漫的血腥氣息。不得不說,我是嗜血的,從出生後便奠定的生活道路讓我頗感壓力。我無法忍受終日的修行修行再修行,於是我遇到了櫻落。她是超脫俗塵的仙子,我從未見過那樣溫婉動人、那樣明豔柔和的女子。
或許我是深愛她的吧,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渴望得到她,我渴望將她變成專屬我的物品,可是,她是仙子,我是要成神的,是注定要沒有交集的倆個人。可偏偏上蒼給我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遇見了她,可是,她的身邊有了別的人。
她溫柔的微笑,她明豔的悲傷,皆不是為我。我深深憎恨著那個站在她身旁牽著她手的那個男子,恨他為何能擁有美好的她,恨他為何能先於我遇見她。可,現實,就是現實。無法改變的,我,錯過了她。
看著他們倔強的相守,看著他們悲愴的掙紮,我內心竟然覺得很痛快,我是瘋了嗎?
北堂墨用他北堂氏一個族所有人的命換他們的相守,上界居然同意了,那一刻,我便知道,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的多。我們一直刻意的躲藏著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那些個所謂的秘密,在那些人眼中不過是都是些小兒科的把戲。我們都隻是這一出鬧劇中的戲子罷了,都隻是戲子罷了!
北堂墨的死,櫻落的死,比我想像的快的多,讓我有些措手不及!那時的我一下子茫然了,失去目標失去了鬥誌。可我一直在等她重生,等待與她的再一次相遇。發誓再也不會錯過她,發誓再也不放開她的手。可是,時間過的太久太久,久到我依然修行成仙,若不是遇見淩鯉,想來我現在應該是在瑤池之上悠閑漫步才是。
救了淩鯉,耗去了我半生的修行,我忘了曾經的記憶忘了曾經的諾言忘了一切的一切。醒來時我是蘇音,不再是溫如玉。我是玉音穀唯一的傳人,我的“師父”其實是我師叔算出我的命格之中有一劫,當我再遇到櫻落的時候,我才想起曾遺忘的所有過往。可是,我又一次彷徨了,成仙和同她在一起讓我無從選擇。我的心裏早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堅定的隻為櫻落而跳動了,我沒了堅持的信念。彷徨數十年,我以為我可以忘記,我以為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我以為…
原來一切都隻是我以為而已,一切都隻是我的想當然而已。當那個人又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終於明白,這一世不過是重演前世的孽緣。所有的都隻是無止境的輪回,櫻落、墨和我都逃不過這因果輪回的宿命。
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自己,我看在眼裏卻沒有阻止,意識上明明知道我該去阻止的可是身體不聽從我的使喚。就這樣,我眼睜睜的看著我深愛的女子自殘,一點一點的磨去她的意誌。可我卻一點也沒有心痛的感覺,我到底怎麼了,無數次的問自己,終不知其中緣由。想不明白,真的是想不明白。
有些時候,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在想什麼,我到底是想做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櫻落失去記憶,隻記得我,本來我是該欣喜的,我是有機會乘機而入的。可是,我再一次退縮了,猶豫的結果便是我又一次與櫻落錯過了。
恢複記憶的櫻落想起了一切,包括前世。我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決定與墨成親了。就在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一瞬間,我想,搶親!可是,下一刻我就猶豫了。是我不夠愛櫻落嗎,不是,我真的很愛她。前世愛她隻因為是在對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這一世愛她隻是因為想要守護,守護那個怯弱的孩子的純真笑靨。
我愛櫻落,深愛她!
早先為了抑製她身體裏毒發時下的血咒終於是派到了用場,隻是,這一次,櫻落醒來不知是否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