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出閻山道(1 / 2)

九八年入秋,迷霧籠罩著廣西桂西北,還有我的小村莊,這裏是喀斯特地貌,隻要霧氣來了就不會輕易散開。晚飯後我在村子裏溜達,不遠處的堂哥家,他的父親病了很久了,我就去瞄了一眼,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村子太小,走完一圈便窩回我的房間看書,不知不覺睡著了。

迷糊中聽見母親在叫我:“快起來了,秀魯大伯死了,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我急忙起身心想,傍晚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呢,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立馬往堂哥家走去。遠遠就聽到堂哥的哀嚎聲,進到家裏村裏人全部都到齊了。剛剛去世的秀魯大伯已經換上壽衣,腳踏大海碗,坐在神龕下的八仙桌旁。他眼眶深凹,麵無血色,下巴耷拉著。堂哥上去扶了兩次又掉下了,到第三次的時候,堂哥又嚎啕起來了。

村裏有威望的張叔開始張羅喪事的安排,接到“任務”的都各自忙去了。我的任務是跟兩個堂叔去二十公裏以外的恩村,通知秀魯大伯的女兒。兩個堂叔年紀都在三十歲以上了,一個結婚了,另一個剛從部隊複員回來不久。我們仨聚在一起討論去恩村的事,旁邊隻要來一人就問“你們怕不怕?”更有人嘲諷我們一定不敢去,是不是在商量找借口。峰叔說:“怕你娘的腸子,你見我怕過誰?”是的,峰叔誰也不怕,野戰部隊複員回來的大兵,沒有幾個人敢惹的。這時安排“工作”的張叔一臉嚴肅地走過來,他是峰叔的親哥。

“知道為什麼安排你們三個去了嗎?”張叔說。

“不知道。”我搶著說。

“去恩村一定經過閻山道,那裏的事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了。”張叔說。

“反正我是不怕,你問他們兩個怕不怕?”峰叔不屑地說。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錦叔賭氣說。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峰叔剛複員回來,身上殺氣重,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不敢靠近他。”張叔說。

“那我呢?”我問。

“你是童子身,不幹淨的東西更加不敢靠近。”張叔回答。

錦叔和峰叔聽到這“噗嗤”笑起來。是的,那時我才十幾歲。張叔走了,走之前還跟我歎息:“唉,要是你大伯在的話,我就不用擔心你們三個了。”

因為有二十裏的路,這期間要翻山越嶺,山高路陡,加之前幾天下暴雨,很可能還要淌水。這時霧還沒有散,我們各自回家取雨衣,手電筒,換水鞋。母親埋怨張叔不應該安排我去,我說不會有事的,才不信那些鬼鬼怪怪的。母親送我到曬穀場,錦叔和峰叔已經在那裏等我。峰叔穿的是軍用雨衣,兜裏鼓鼓的,手裏還握著一米多長的棍子。母親也看見了,讓我們等等,她跑回家。過會也拿了一根棍子給我說:“路遠又滑,帶上。”

告別母親,我們仨便上路,村子離我們越來越遠,三兩點燈火漸漸模糊,消逝在迷霧中。

剛走出村口就有山風吹來,隨之下起小雨,下雨路更難走,不過好的是下雨後霧稀薄了,手電筒照起來會看得遠些。

九八年我們村裏還沒有修水泥路,往村外要走三公裏這樣才會有馬路,所謂的馬路也隻不過是沙石路罷了。沿著砂石路可以一直走到閻山道,過完閻山道還有五公裏崎嶇不堪的山路就到恩村。說實話,山路對於我們這種經常在山村裏奔跑的人來說,基本上構不成威脅。倒是這條砂石路讓我內心十分的害怕,畢竟路上有傳說中的“閻山道”雖然信誓旦旦地跟母親說不怕,其實也隻是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