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氣漸弱(1 / 2)

南文宇從琉璃殿回來時,已是正午時分。雖麗華太後極力挽留他在此用膳,但這些日子太後著實與林家人走得近了些,漸漸也生出了些嫌隙。

先前麗華太後隻道他年輕氣盛,也並未放在心上。今日一番談話才真真察覺出了母子嫌隙,臨走之時,南文宇一道令下:“近日天氣不好,母後舊疾恐易複發,眼下還是靜心在琉璃殿安養才好,沒事便不要出宮了。”

麵上看起來是為麗華太後擔憂,孝心可嘉,實則是一道隱晦的禁足令。前些年南文宇還忌憚她手中兵權,這三四年間麗華太後執政的心漸漸淡了下來,再則到底是自己兒子便將兵權一並交出,如今竟再無半點權力。

南文宇未走多久,幾十位禦用軍便將琉璃殿裏外圍了個遍。夏公公眼瞧著琉璃殿變了天,知是林府在宮中一大靠山怕是倒了一半。

正華宮中,南文宇手上捧著一本奏折,實際上眼睛卻瞧著牆上的一幅丹青,圓月之下,一位紅衣女子低頭淺笑。昨日羅刹星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若找來鮫人族小女月明,便可一勞永逸。”

手上拿奏折的手緊了緊,若今生注定要背叛一次黎民蒼生,那就選擇這次吧。許是決心定了,南文宇輕鬆了不少,便命夏公公將牆上的丹青取下來,自己割了手指將鮮血滴入手邊的玉碟之中。

夏公公瞧著南文宇將未用過的毛筆放入玉碟之中,白色的筆尖漸漸被鮮血吸附成紅色,筆尖輕觸到丹青中少女的紅衣上。若不是用情至深,堂堂一國之君怎會用鮮血日日描繪?

尋月明的提議被南文宇生生壓了下去,然則還是要滿足羅刹星日益增長的胃口,便將宮中太監丫鬟齊齊送出。起先也都相安無事,可最後羅刹星卻喜歡離開皇城往百姓家中尋些童男童女滋補滋補,一時間涼州城內人心惶惶。

然則涼州城內卻有一個小孩與眾不同,偏喜歡夜裏出來玩耍,要說這個頑童是誰,便正是冥王朝一品大臣孫乾的獨女名喚雨楹。

那時月明和南文宇意外與她結緣,最後也被南文宇當做幌子找了幾次月明。小小年紀卻人小鬼大,說話行為斷不像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雨楹因是孫大人獨女便也覺自己身份尊貴些,脾氣甚是霸道,然則也孤傲沒什麼朋友,久而久之竟養成了夜裏偷偷溜出府遊玩的習性。

先前孫大人還喝令這種行為,過後見她日日在府中每個精神,便也漸漸默許,隻讓三五個下人好好跟著由著她去了。

然則羅刹星作祟,下人們也曾奉勸她莫要夜間出門,奈何主子心大全然不當回事,奉勸之人生生吃了三十大板,便再沒一人敢說話,隻眼巴巴巴望著主子可千萬別出事。

是日,黑夜降臨,吉慶街上的小販開始收攤回家,雨楹照例是擺著兩個手臂往府外閑逛。正不知從哪裏刮來的黑色大風,將身邊的下人直吹到百米遠。

黑色大風漸漸凝聚竟化成個人形,黑色嘴唇,一身黑色長袍將羅刹星身上的戾氣全然表現出來。

往日羅刹星化為人形捉拿小孩時,孩子都是又哭又鬧,眼下這孩子卻直直看著他,不跑不哭,還往他身邊走來。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一雙白嫩的手掀起他落在地上的長袍,“叔叔,春天來了,你怎的還穿著長袍?不過也不錯,看上去比我爹爹的朝服倒是好看許多。”

這番話倒讓羅刹星來了興致,便站在原地由著她胡來,驀地她又抱住他的腿,說道:“叔叔,你定是習武之人吧?雨楹喜歡。”

羅刹星蹲下身子與雨楹同高,雨楹竟用手摸了摸他的眉頭,“怎的大人都喜皺眉頭,雨楹最討厭這樣了。”

小手觸摸間,羅刹星頭腦中竟浮現出前世的許多事情,他的妻子叫鳳漓,他們有個女兒,隻是剛出生不多時便隨著妻子去了。

他原就不是善心之人,在今天之前所食的小孩怕是也有百來人,今日初見雨楹,卻有種難得的親切感,這感覺他太陌生了,隻有前世為莫言上神之時才有過這種如和風沐浴般溫暖的感覺。

雨楹繼續調戲著他,他竟有些有些受用。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臉,“你不怕我?”

“有什麼好怕?要論可怕,你倒不及我爹爹一半。”雨楹說道。

羅刹星不覺啞然失笑,天底下眾人皆視他為洪水猛獸,如今卻隻有一個小姑娘與他親近,他看了看自己棲身的穀雨台,又望向雨楹,“想不想上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