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幕(1 / 1)

如果太陽要爆炸了,在發現這件事之前,我們將會有整整八分鍾的時間,那是光離開太陽到達我們所需要的時間。在那八分鍾裏,世界在我們眼裏還會是光明的,我們的皮膚也還是溫暖的。

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七日,我的養母Kathy在丹柏路那間我們住了五年的小公寓裏自殺了,我能感覺她給我的這八分鍾正在逐漸冷卻。

我從未想過死亡將如此降臨,在過去那些平凡的、微茫得如同塵埃的日子裏,我早就忘了世上還有這樣的事情,還有這樣的死亡。我以為所有的死亡都是在時間的河流中衰老,腐朽,廢棄,崩潰,然後倒下。但死亡就這樣毫無征兆地來了。如果我們的生命從誕生的一開始就在逐漸走向盡頭,如果總是害怕著死亡,那麼活著本身,會不會讓人恐懼?我們的過去,現在,以及無限遙遠的未來,在這樣的死亡麵前,好像都失去了意義。

Kathy的死在我心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但是真正吞噬我心靈的,真正使我對人們短暫的悲哀和片刻的歡欣失去興趣的,是在Kathy死後——在幻夢般的日子消逝之後,跟蹤而來的惡濁的灰塵。

一切都是混亂不堪的,溫森特和那個叫費娜的女人破壞了他們無法看見的彌足珍貴的東西,摧毀了寶貴的生命,然後就退縮到自己狹隘的世界中去了。那個麻木不仁的、殘忍的——或者有什麼別的,能使他們心安理得待在一起的世界。

沒有人收拾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在Kathy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丹柏路在我眼裏一直是鬼影憧憧,麵目全非的。我的養父溫森特很少回丹柏路來,偶爾他來取些東西或是給我留一筆生活費。直到溫森特再也不會回來,我又成了孤兒。

因此,等到街角的環衛老工人將枯葉點燃,焚燒枯葉的藍煙彌漫空中;寒風把晾在陽台上的濕衣服吹得硬邦邦的時候,我就不得不回到遇景灣孤兒院了。

我喜歡講故事,可我通常在心裏講述。我編造了不止一個故事,為我的生活,為我髒兮兮的帆布鞋子走過的每一步。

但是現在,在講述我自己的故事之前,我想告訴你們關於kathy和溫森特的故事,有時還有我。

我將向你講述一個不想歸屬的女孩的故事,她氣喘籲籲地登上木樓梯,推開那扇流光溢彩的門,但是她悲哀的棕色鞋子卻帶著她走進了她從不曾發覺的,空蕩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