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禦醫院送來了足量的湯藥,但畢竟已是初冬時節了,陸昭然還是不大不小地病了一場。至於慕涯從小就習武,底子夠結實,陪她在大雨裏站了兩刻鍾也隻是鼻子稍有些塞氣,第二天照常早朝。
昨天在九安宮待了一整天,今天實在忙不過來,不過在午膳之前慕涯還是叫來了一個九安宮的宮女,細細問過陸昭然的情況才放心。
治天下遠比打天下難,這話以前父皇說過,後來李叔也常說,現在他有切身體會了。
不算後漢,其他十國的土地加起來是西燕原本國境的近六倍,人口是七倍有餘。況且收地不算本事,收得人心才算厲害,如何安撫百姓,如何安撫士族,如何安撫那十國的皇親國戚,又應當對懷有反心的蠢蠢欲動者如何提防,沒有哪一件事不是極其耗費心思的。古人言,治人當恩威並施,那這個恩要多厚,威得多重,其中平衡必須拿捏準確了。
他揉了揉額頭,真是感覺有些累了,而且頭疼的事還遠不止於此。
殷國附近還是毫無動靜,明探暗探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依舊沒有回音。現在自封為涼王的詹福義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定然清楚敦煌三城乃貧瘠之地,並不能長久困守。所以他敢悍然發難奪城,且一直固守城內,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有絕對的把握會來援兵。
隻是不知道他的援兵是來自於司馬言的布置,還是他在西域經營的結果,亦或者兩者皆而有之。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了形成包圍圈的二十萬兵馬,慕涯還調集了三萬輕騎在附近待命,用來做那在後的黃雀。
總歸大小事務忙得差不多時,已是半夜子時了。內侍建議慕涯回寢殿休息,可他執意要去一趟九安宮。
“陛下,臣剛才就派人去九安宮問過,說娘娘已經就寢了。依臣之見不如早些回去歇了,明日再去。”
不過慕涯馬上搖頭拒絕了,“哪有皇後患病,朕一整天都不去看看的道理。她能早早睡是好事,不過朕去看她是朕的心意,並非是為討她歡心。”
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裏小算盤打得精呢,陸昭然睡了更好,等她明天醒來聽說自己睡了以後,為政事操勞到夜半的慕涯還去看過她,就算是鐵打的心也會有點波動吧?
但是另一方麵,慕涯是真覺得自己疲憊不堪了,他整日為國事煩憂,這位身邊人雖能給他一些慰藉,但不僅不能為他分憂,反而因為心中掛念對她事事上心,如此一來便更累了。
慕涯讓內侍先行去九安宮,讓宮內任何人不得因為他去而驚擾到陸昭然休息,自己隨後才到。
因為皇帝有旨,九安宮裏靜得連掉根針在地上都清晰可聞,宮女內侍們仿佛是呼吸時都不敢出氣了。
慕涯徑直走到最裏麵的寖殿,房間裏還有一絲淡淡的藥味,混跡於清香之中。她確實已經睡著,借著窗外月光還能看見她因為生病而略帶紅暈的臉,慕涯好容易才忍住上去親一口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