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寅時就喊過你了……”六步孤鹿舉目望向炎炎烈日,有些無奈。他沒說,想早點出發,讓姬姚莫名地有種錯覺:他是專程候在門外,等他起床的。
現在莫約未時。他在門外站了五個時辰?姬姚忍不住想換算一下:十個小時……!
姬姚:“……”
果然,樹懶都能被他瞅醒。
“長信兵變,伽藍公主肯定有事,快些走吧。”姬姚情不自禁地脫口說了這麼句話,回身進屋,拎了件外衣披上就走。走到門外,他腳步一頓,腸子都悔青了,說好的要跟某人賭氣,怎的變成他主動請戰了。
他心裏暗暗地狂罵自己:“伽藍公主又不是我家的,我操什麼心呢?”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姬姚這會兒瞌睡醒了,反應過來自己迷了心竅,應了個糊塗約,杵在原地不願走,又不好意思毀約說“不去”,隻能仇深似海的把自己瞪出一鍋油來。
“安琪知道長信兵變的事情。昨晚岷岷送信給我的時候,她也在場。”六步孤鹿跟上兩步,沒怎麼張揚,繼續讓姬姚做他的主角。“她非得跟去瞧個稀奇,所以……”我來拉你一起。
姬姚一口粗氣吸進肺裏出不來,險些憋死自己。他心頭直呼:妖孽,我要收了你!明明就是綁架,還栽贓左安琪,說得自己很無辜一樣……?小爺我才無辜,好不好?
“安琪昨晚扭傷了腳踝,走山路多有不便,我們走水路好了。”六步孤鹿在他身側停住腳步,還側臉過來,衝他笑了一下。
長信在秦淮河岸,此去水路最為方便。不走水路,翻山越嶺何時才到?這鍋也能甩給左安琪背上,真是服了他了。
姬姚忍不住內心深處一聲哀歎:左大小姐,你到底答應了駙馬什麼事情,搞得他沒事兒就拿你來綁架我?
“走吧。安琪迫不及待地等著出遠門,這會兒肯定上船了。”六步孤鹿笑完,朝碼頭方向款步而去。他話還不停,“山裏怪憋悶的,委屈她那活波的性子在巫人村憋悶了小半月。”
瞅著六步孤鹿的背影,姬姚使勁兒腹誹他:“兄弟,別!安琪她可不憋悶,有古董陪她,她在墓裏躺著都行。”
可惜,姬姚很快就被打臉了。他人還候在碼頭上,就聽見船上的左安琪說:“我都等你們老半天了,快上來吧。這大山林真是憋死人了,我得出去見見世麵。”
姬姚邁到半空的一隻腳,懸空踩了個踉蹌,要不是船夫拉得及時,他已經栽到江裏跟鯉魚打滾兒去了。
與姬姚同行出山的,除了兩名船夫,和一個離不得人操控的牧戀秋,就是左安琪和六步孤鹿。這兩人,一個挖坑,一個埋他。路上小十天,姬姚沒少遭他們黑手。
初春時節,秦淮煙柳未濃,草色依稀,燈火闌珊卻絲毫不減。
在兩岸燈火搖曳的倒影裏,巫山來的小船顯得有些寒磣。
“哇哦,這時候就有風向標了……”
“洗衣服、碾米還有智能版!”
“原來烤鴨是長信特產,我在京都吃的鴨子都是移民再改良過的?”
……
左安琪支起船窗,趴在小案上,瞅著岸上的“古人”、“古物”,跟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似的。她一考古學出身的碩士,會不知道古代的生活常識?
可是,知道歸知道,千年以後見的畢竟都是遺物,故事都是他們臆想的推理。真正落入凡塵,親身經曆一回千年前的市井生活時,還是會不由得驚歎:一千四百年前的九州秦淮,就已文明如斯,難怪能有今日繁華,底蘊就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