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離家出走(1 / 2)

“鹿鹿!”

姬姚從掉坑的失重感中掙紮起來,一腳出去蹬了個空。他黑暗裏撩開一點視線,並不清明,身體感知還是麻木的……

他確定自己做了個夢。夢裏的片段,在他將醒未醒的那一刻格外清晰,麵具,掉坑,還有那句讓人如沐春風的絕殺:“全都趕下去”。

他頂著滿頭涼汗坐起來,跟船艙對麵的六步孤鹿望了個對眼。那一刻,他在噩夢中掙紮的神誌,像黑暗、淩亂又破碎的廢墟裏拔土萌芽的種子,一抬頭,見了人間四月天。

“你,喊我?”六步孤鹿挑了挑眉峰,表情有些複雜。

姬姚的視角剛切換到現實世界,不太適應他的眼神,顯得慌亂又局促。他趕緊撇開眸光,瞧向了左安琪。

左安琪熬了一夜,以凡人之軀支撐著岷岷亡魂的心念,透支得有些過了,現在坐在窗下搖搖欲墜的。

“安琪……”

姬姚在左安琪倒下去的那一刻,奔過去扶住了她。

左安琪軟軟地倒在姬姚肩頭,徹底昏睡了過去。

“她怎麼了?”姬姚翛然側臉過去,冰涼的眸光投向六步孤鹿,話也冰涼的。

“她沒事。睡一兩天就好了。”六步孤鹿的音調暖暖的,話卻說得很魔頭。

全都趕下去……

一句在夢裏聽過,一句在現實裏餘音未落,兩句話疊在同一個人耳朵裏,幾乎如出一轍。一時間,他說過的每句話,仿佛都是談笑間判人生死的閻羅令。

那些征戰殺戮的血腥,落在一個和平年代的人耳裏,完全是在挑戰人性底線,尤其是他剛剛感受過一次瀕臨死亡的掙紮,哪怕是在夢裏。

姬姚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扛槍站了起來,警戒著那位與他一案之隔魔頭——俗稱“炸毛”。

他暗暗咬牙,心底對自己一通奚落:“魔頭就是魔頭。你還指望能用朝夕相處的情誼,博他一點人情味兒嗎?”

六步孤鹿不是不會察言觀色的主。姬姚神情大變,他卻隻字未言,不曉得拿的什麼主意。

“我跟你說過,讓你別教她那些巫蠱之術……現在好了?”姬姚恨恨的一眼瞪過去,將他懟了一晚上沒懟出去的怨氣,一並瞪給了六步孤鹿。

“以後別再帶壞安琪!”他抱起左安琪,一腳踢開艙門,邁大步出了船艙。

晚間,船夫將這艘豐沮小船係了在街邊的碼頭上,船頭正好靠在上岸的石梯旁。

姬姚堵著氣,六步孤鹿恰好追了出來。

姬姚抱著人,走得又急,出去的時候船就晃得厲害。六步孤鹿追他幾步,兩人步調共振,將小船搖晃成了顛簸。

姬姚怒氣衝衝地出來,在船頭尚未站穩,被顛簸的小船一晃,險些抱著左安琪栽進水裏。

他生在山裏,長在山裏,坐不慣古代乘風破浪的一葉扁舟,被有意無意的共振顛得站不穩腳。無處可逃,索性向船外跨一大步,跳上石梯。

跳下小船的那一瞬,姬姚愣了。

他在“離家出走”和“委曲求全”之間徘徊一秒,最後大步流星,拾階而上。

他心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人性全無。談笑間,他能坑人十萬大軍。遲早有一天,我和安琪也會被他埋掉。反正都回不去,何必一定要跟他糾纏不清。一幫兄弟、好友都在這裏,我找個地方曬太陽不好?非得因為他笑得好看,就給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