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依戀(1 / 2)

姬姚扛著牧戀秋回房,啪的拍上房門,險些沒把門神震掉。

樓下挑花生、夾鹹菜、啃豆腐的客人,都朝他那件客房張望了過來。

王爺也笑了。

姬姚關了房門,不曉得樓下什麼情形。他安頓好牧戀秋,鋪張竹席守在左安琪榻前睡了。掌櫃的給他加了床被子。他把自己裹起來,蜷成一坨,以為這樣可以安然入睡,可是腦海裏反反複複的都是那句話:

“你不想再見他了?”

“誰?”

“六步孤鹿。”

“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宇文家的王爺,果然都是欠揍的貨色……

姬姚猛地一睜眼,掌心摁在自己額頭上摸了一下,以為自己燒糊塗了。他心想:我沒事兒罵宇文家的王爺作甚?被那誰氣糊塗了嗎?

展轉無眠,姬姚索性念魘咒強行入睡。

魘術是個好東西,專治失眠,就是副作用特別大,一不小心就能反噬施術者一堆噩夢。繞不出來困在夢魘裏,也是尋常。

姬姚也不例外,或許他是故意的。他隱約地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會夢見一點想見的事,或者想見的人。

可是夢不如願,他偏偏夢見了拓跋伽藍。

伽藍公主還有半月就滿周歲了,正是蹣跚學步、牙牙學語的年紀。她年前就被封出了京城。天氣寒涼,公主年紀尚幼,皇後舍不得她遠行。一直挨到次年仲秋,日頭升起三尺又墜下來兩尺,天氣又要涼了,皇後這才準了駙馬與她同去長信。

六步孤鹿領旨南下,皇家給了寥寥不足百人的衛隊,實在寒磣。

那時的大魏王朝,已是強弩之末,四境之內戰火頻燒,公主又身負預言。不足百人的護衛,加上十歲的駙馬,能不能護得公主周全,都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出京城不久,公主的奶娘就死在了路上。

公主死活不肯獨自待在車上,六步孤鹿也不敢讓她離開自己半步。一路,不是兩軍對壘的戰場,就是搶公主的偷襲和無端的追殺。有時候,追殺他們的強盜哪裏來的,他都不知道。

縱馬殺開血路,帶公主跑路要緊。

他在馬上,要不用披風將公主係在懷裏,要不一手摟著她,一手殺人開路。若能找個安寧的地方落腳,他就拿勺子給公主喂粥,用匕首戳烤蛇、烤鳥給公主嚐鮮。

奶娃娃,給什麼吃什麼,顛沛流離的歲月裏,喝口粥也是甜的。公主福氣,遇上六步孤鹿這麼位細心的駙馬。他怕她一路白粥吃得沒趣,被圍追堵截的路上,也能給她弄些好吃的零嘴兒,哄她開心。

那日途經淮南,一行人被異域來的術士追殺進山裏。

山上長了大片大片的橘子樹。仲秋時節,橘子紅了,甘甜正好。暖暖的太陽底下,漫山橘樹本是閑適的田園風光,卻被兩隊不速之客殺得雞犬不寧。

暖暖的橘調裏,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六步孤鹿長槍一挺,鮮血和被他撞落的橘子,一同濺在公主身上。公主咯咯一笑,兒戲似的伸手去撈橘子。咻的一支羽箭過來,六步孤鹿側身一讓,躲了過去。橘子被羽箭射飛在仗吧遠的地方,穩穩地釘在樹幹上。

橘子沒了,公主小嘴一癟,要哭!

到這地兒,駿馬飛馳的“狂歡”她已習以為常,哄不住她了。

駙馬眼眉裏一抹淺笑飛起,調轉槍頭收在馬鞍旁側,拔了長劍來戰。他提長劍斬馬劈人,不比長槍遜色。鮮血鋪路,他殺人的空檔,還隨手往橘樹枝頭揮上兩劍。紅澄澄的果子落下來,他用戰袍一兜,給懷裏的公主當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