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隨行的術士登上城樓,一眾繁冗禮節拜過皇帝,奏道:“啟稟皇上,長信城內,臣已仔細察過一遍。城內死人,都是生前就被下過詛咒,臨死之際怨怒不散入土成魔的。都是凡人,入了魔道也成不得大器。不過,十萬之眾聚於一城,卻能攪動國之氣象。”
皇帝翛然轉身,眼眸裏幾乎要燃起火來,他壓著怒氣問道:“他們死於何時?何地?”
術士答道:“十二年前,烏江江左。”
皇帝眼底一團怒火掠過,收斂得很快,幾乎沒人察覺。
王爺年輕,沒收住心性,他使勁兒眨巴一下眼睛,心裏哀歎一聲,很無奈。他家皇帝老爹也真是的,沒事兒禦駕親征做什麼?折子批完了,沒事兒幹嗎?
門後架著六步孤鹿的姬姚,聽到此處,冷汗落了半斤。
十二年前,烏江江左死的那十萬死人,不正是六步孤鹿坑殺的十萬大軍嗎?他們生前被下詛咒,入土成魔,此時又聚於長信,欲意攪動國之氣象。這背後主謀的嫌疑人,豈不直指六步孤鹿?
就算詛咒不是他下的,人卻是他挖坑埋的。十二年後,這些“人”還聚在長信城鬧“兵變”。六步孤鹿有沒有破除魔障之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他十二年前並不知道那些人被下過詛咒。否則,他不是主謀,也要算同謀。
姬姚默默瞅一眼趴在自己肩上那人,心裏暗暗罵道:“你這人,是癡,還是傻啊?帝國江山,用你時你就是戰神,不用你時你就是門神。你獨自一人,拚盡全力守住長信城,還請皇帝援軍來幹什麼?”
半晌,皇帝的聲音又問:“城中可有百姓傷亡?”
術士回稟陛下:“城中尚無百姓傷亡。據百姓所說,長信城中的駙馬門神,一夜之間全都換了模樣,門神下方還有兩行小字‘入夜必歸,日出方作’。門神,臣全都查驗過了,百姓所言屬實。”
術士這話,誤解很多啊。一夜之間,門神全換了模樣,是門神變身鎮魔,還是有人故意換掉門神布陣,要與城中魔障之氣裏應外合發動“兵變”。不說清楚,皇帝陛下非誤解,也不能勉強。
皇帝帶來那名術士,還真是“有點意思”。
皇帝半眯了一下眼眸,對門神換像那事兒,沒作評價,又問:“城上一兵一卒都沒有,長信太守何在?”
少頃,長信陳太守被請上了城樓。
皇帝:“昨夜,長信城為何沒有設防?”
“回稟皇上……”陳太守左右瞅兩眼閑雜人等,沒稟。
皇帝會意,屏退左右。
陳太守再瞅一眼王爺宇文喆和他身旁那名術士。
王爺撲楞兩下扇子,笑道:“我就不必了吧。怎麼說,我也是替父皇分憂的皇子……”
他沒想到,他這一留,把身旁那名術士也留了下來。
皇帝說:“他二人不妨,有話盡管隻說。”
陳太守一愣,有些無奈。他從前是公主府上的幕僚,也是駙馬的心腹,改朝換代做了宇文家的朝臣。這人多耳雜的,說話怎能無妨。他很難為情地抹一把涼汗,從袖子裏取了封書信遞給皇帝陛下。
他諾諾地說:“臣昨日收到這封書信,斷定是駙馬留下差人送的……駙馬向來遠見卓識,行事周密。臣不敢拿長信玩笑,便依信上所言撤了防守。”
太守這話說得很巧。他猜到信是六步孤鹿差人送的,卻沒說哪位駙馬。宇文家也有幾位駙馬,很受皇帝重用。即便旁人知道他說的是誰,皇帝不說是六步孤鹿,誰也不敢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