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奉上海角雲歌,換九殿下一個承諾。”祝文禮長揖到地,拜下去就不起來。
步六孤鹿早在映雪公主那裏吃過一驚,心裏有數,姬姚卻傻了。虎毒不食子,何況早年命運坎坷,父母費盡心思才養大的孩子,親生父親竟然這麼舍得?!
祝文禮就這麼拜著,步六孤鹿和姬姚誰也沒敢上前扶他。
“哪有你這樣的老爹?!”姬姚替長夜王不值,那麼標致一孩子,怎麼就做了這冷血老爹的兒子呢?他很嫌棄地往步六孤鹿身後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躲開祝文禮。
步六孤鹿給姬姚遞了個眼神,讓他不要出聲,明麵上惱他舉止不合禮節,其實是想掖著映雪公主給他言靈簽的事情。姬姚羞羞赧赧的閉了嘴,他才上前扶起祝文禮:“賜長夜一死可以,但需祝兄明示,到底所為何事。”
祝文禮輕歎一聲,垂下頭去。沉默一陣,他方才抬起眼眸,訥訥地說:“我家公主折在戰場上的事情,九殿下是知道的。能拿回公主遺骨的,隻有我兒長夜……”
“何必呢?”姬姚心裏澀澀的,有些不是滋味。愛子換愛妻,換作哪個男人,不是落淚之舉。到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值得他如此薄情?“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何必執著於過去的一往情深?”何況是為具遺骨……
步六孤鹿捏了一下姬姚的手骨,憤憤然回頭惱他:“你還說?!”
姬姚:“……”
我怎麼了?!
步六孤鹿在心念裏惱他:“你不是要拿自己換你祖上的嗎,還有臉說別人?”
還好姬姚現在是燒烤小骷髏一具,沒能當眾紅了臉。至於駙馬爺嘛,向來臉皮厚,當眾說些沒羞沒臊的話,他也臉不紅心不跳的慣了。
祝文禮頓了一下,以他過來人的敏銳直覺,將目光落在步六孤鹿背到身後去的那隻手上,眨眼的功夫,他又很自然地將目光滑開,垂下了眼眸,裝出一副非禮勿視的正經來。
他不經意地笑了一下,強行撇開話題,言歸正傳:“諸多因果,此處不便細說。長夜手上的虎符被人盜走,外麵局勢亂成這樣,二位公子又不方便出麵,不如就由文禮代二位公子一戰。二位在關外等我就好。”
這事兒,好像答不答應都由不得人了。
九公子畢竟是扶桑宮的人,又是幾千年前就魂飛魄散的金烏神鳥。孤竹的戰事,他確實不便插手。
祝文禮是孤竹駙馬,由他出麵更好。當然,他要求換的承諾,也強行塞給了步六孤鹿。這跟酒桌上“先幹為敬”一個理,主人都幹了,客人好意思不喝?
“那就……”步六孤鹿似有顧及,但他一頓之後,就把話給續上了。他拱手跟祝文禮拜了一拜:“有勞祝公子了。”
利弊權衡之後,姬姚也沒攔著他。他也不想將步六孤鹿的身份,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祝文禮拱手回禮,大袖拂開,將海水和鮫人骨全都收進了袖子裏。隨後,他鮫尾落地,化了人形。
深海大浪退去,幽靜密室歸來,點著長明燈的冰下墓室又變回了原樣。
“姚兒,走吧。”步六孤鹿扣住姬姚手腕,二話不說就往密室外走。
姬姚落地換回真身,一身衣裳燒得隻剩件狐裘,愣是沒得語言。他隻能一手抱住蛋殼,一手捉緊衣襟,免得斯文掃地。他一路邁不開步子,被步六孤鹿拽得像個半身不遂的殘廢人。
他實在受不了步六孤鹿的太陽真火了,燒一次,衣裳沒一次……還好阿蘭找的狐裘,是靈狐狐尾做的,水火不沾。
此時,密室裏的動靜,已不似先前那樣平靜了。頭頂上沉重的腳步,震得密室屋頂冰渣子直掉。野獸用鼻子嗅著地麵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裂縫裏傳了出來。
姬姚似乎聞到了野獸嘴裏,散發著腐爛味和血腥味的咆哮,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脖頸,抱怨道:“它們怎麼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