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這片沙漠已經是第四天了。
從蜀中一路騎過來的馬匹已經在前天夜裏被月簫殺了。並非是因為沙漠中馬跑不快,而是糧食不夠了。
在步入這片被當地人稱之為“死亡之海”的庫布裏格黑沙漠之前,月簫就聽從了當地人的忠告,將身上所有負重都扔掉,換成了水和幹糧,按照沙漠邊際的那些居民預估,他隻要準備好半個月的水和糧,就能支撐到穿過沙漠。
隻可惜他來的不是時候,沙漠裏的駱駝客前日剛走,而下一次駱駝客們再入沙漠差不多要等一個月以後了,月簫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否則若是跟隨他們一起走,就能省掉很多麻煩。
單槍匹馬三年之內在湛西建成一座分閣,這是楚懷墨開出的條件。他沒有絲毫信心,但為了報阡家葬父之恩,他沒有別的選擇。
一路上日夜兼程,才終於在三天之內到了湛西邊境,他不能浪費時間去等,哪怕等上一個月跟隨駱駝客們一起穿越沙漠會安全很多。
但是他也沒有莽撞闖入庫布裏格,而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購沙漠地圖、物資並打聽情報,以求能做更周全的準備。
可惜他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在進入庫布裏格的第二天下午,就遇到了沙塵暴。
隻不過短短幾息時間,原本亮的明眼的天空就灰暗起來,緊接著就見漫天的黃沙飛舞,狂風呼嘯,遮天蔽日的沙石撲麵而來,刺激著他的口鼻和身上每一寸皮膚。
他緊緊抓住身下的馬匹才勉強沒被風沙刮個大跟頭,但是馬足還是陷入沙窩之中,讓他寸步難行。
而這才是剛剛開始。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他才體會到什麼是絕望。
風沙越來越強烈,很快他就看不清十丈以外的環境了,裝滿了幹糧和淡水的行李陸續被狂風卷走,他甚至親眼看到幹糧包裹被高高卷起,刮成碎片,雪白的饅頭一瞬間就被吞噬不見了蹤影。
當再後來風大的以他的武功加上一人一馬的重量都無法在風中保持住身體的平衡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會死在這片“死亡之海”中。
所以當他再次從黃沙堆中醒未,看見頭底高懸的明月繁星,觸摸著身下柔軟細膩的沙礫時,月簫才第一次發現,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雖然糧食和水都沒有了,但至少他還活著,隻要活著,那便還有希望。
來之前買的地圖也不知被風沙吹到了哪去,還好為了防萬一,他這幾天已經把地圖大致背了下來,借助滿天星鬥辨別方位,也大致能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走。
更讓他驚喜的是,往西走了半裏之後,他居然看見了他的馬奄奄一息地躺在沙堆裏,僅有半張馬臉和兩隻耳朵露在外麵,已經連哀嚎都嚎不出聲了。
月簫沒有多做猶豫,就用隨身佩劍殺死了這匹載了他一路的良駒,飲血啖肉。
生吞活剝、茹毛飲血在常人看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在經曆了這一場沙塵暴帶來的瀕死體驗之後他才明白,在某些條件下,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不會讓他生出半點反感或別扭。
然而盡管這樣,在第四天的時候,他仍然要堅持不住了。
雖然馬肉可以攜帶,但馬血卻不好保存,他可以忍受酸澀夾口的馬肉,卻受不了沒有水喝。他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估算了一下,如果再找不到水源或者其它可以供血的動物,最多再有兩天,自己就會支撐不住倒下……
“難道還是要死在這裏嗎……”
馬肉裏的最後一滴血也被自己喝幹了,由於沙塵暴的關係,他隻能大概辨別方向,卻無法得知自己倒底身在沙漠的哪一塊,更不要說憑借記憶中的地圖去找水源。
好不容易從沙生暴中活了下來,卻要死於缺水,還真是不甘心啊……
“叮鈴——叮鈴鈴——”
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又似乎是從不遠處,傳來了幾聲鈴鐺聲。
“我還真是神誌不清了,沙漠裏怎麼會有鈴鐺聲……”
月簫苦笑著搖頭,但是,僅僅片刻,他便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狂喜:“鈴鐺聲,是駝鈴——!”
月簫仔細辨別了聲音的來源,提起真氣,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大步趕去。
——真的有駱駝!而且不是一隻,是一群!
那是大約近二十隻駱駝組成的駝隊,至少有六、七十人跟在隊伍之間,看上去大概就是沙漠邊際的居民們所說的早自己兩天出發的駱駝客帶領的商隊。
月簫又加了一把勁,努力縮短自己和駱駝隊之間的距離。
雖然體力有些不支,但生的希望大大激發了他的潛能,加上駝隊人數太多,本就走的慢一些,半刻之後,他總算是趕上了這列駝隊。
“什麼人?“
在月簫靠近馳隊之時,幾個穿著深色長袍,明顯當地人打扮的漢子站出來,擋住了他,充滿敵意地盯住了他腰上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