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漣漪藏在樹後,聽到前麵內容,本是百感交集,滿臉的驚訝,以至於小嘴張成了圓形,但一聽到遷史說他用了安神香,不禁在心裏怒罵:“好一個遷史,一邊恭恭敬敬地叫我小姐,一邊這樣欺瞞我!”
待遷史走後,林漣漪正要前去翻窗,突然意識到屋外是藩籬,想進去就會有動靜,有動靜必然被發現。她隻好眼見林覓愔進入屋內,祈禱她不會發現女兒不在。然而她的想法落空了。
“漣漪,你在哪兒?快出來!”林覓愔匆匆走出屋子,神色慌張,大概猜到林漣漪在偷聽了。
林漣漪從樹後走出,朝林覓愔笑道:“娘,我不是故意的,隻是意外,但是我都聽到了。”
林覓愔驚疑,不知是不是女兒騙她,想叫她把什麼都說出來。她試探地問道:“你說說,你聽見什麼了?”
“我爹已成了天涯教萬蹤山的掌事,他現在正要趕來接我們回去。之前觀海山遭遇千羽林偷襲,所以他沒能早點來。娘啊,您不要用這個表情看著我,反正我爹明日就來到這裏了,咱馬上飛黃騰達了,我再晚明早也要知道的,現在就不用瞞著我了吧?”
林覓愔隻好苦笑:“你這丫頭,為什麼不乖乖睡覺?”
“因為——我本來乖乖睡覺的,都怪遷史的腳步聲太大了,都把我吵醒了。”
“胡說!遷史是你爹手下最厲害的高手,你一個沒修煉過的小丫頭怎麼能聽見他的腳步聲?你——又去做壞事了吧。”
“哪有?”
“你明天早點和杜楓香、江渢夜他們道個別,也許以後我們就不回來了。”
“哦。”想到此,林漣漪不禁有些不舍,但隨即又問道,“爹是萬蹤山掌事,那娘您是什麼身份啊?”
“娘?娘什麼都不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爹會看上我。”
“因為娘秀外慧中啊!”
“淨知道貧嘴!”
燈火熄滅,整個屋子像一滴暗下去的墨,蒸發成一縷黑煙,飄飄乎融進黑夜裏,親近於深淵,遺忘了白日。
恍如隔世。
這是在什麼地方,有一片光明?
抑或是未知的、熾熱的、讓冰雪裏的人兒忍不住靠近的黑色的溫度?
林漣漪走在她的夢裏,抑或是走在別人的夢裏。
她走在茫茫人群裏,漫無目的,仿佛隻能跟隨不能脫離。就這樣走過一個個岔口,她疑心,猶豫,卻不敢走上另一條路。
她詢問遠方,無人回答。
她終於厭倦,厭倦毫無目的且無意義的跟隨。
她衝進前麵的人群裏,撞開他們,試圖擠到最前端,但是人群無盡,道路無盡,她隻得放棄。
在下一個岔口,她終究走上另一條道路。
順風順水,倒是並無阻礙。
林漣漪走到盡頭,是一條河流,淺水瑩瑩,水草青蔥。涉水而過,是一坡道。她越過坡道,在視線透過坡道最高處時,發現其下濃霧氤氳。
驚異之餘,陡然俯見下方乃一龐然大物,可惜有濃霧籠罩,不能得見其全貌,大概是某種異獸。凝神聆聽,可聽見此獸的喘息聲。
濃霧開始消散,異獸的輪廓漸漸展現。此獸通體玄青,身長五丈有餘,似蛇蜿蜒,四爪尖銳,頭頂一對角,儼然一條蛟龍!
林漣漪動容驚呼:“哇!”
蛟龍聽到動靜,緩緩睜開了雙眼。
“哇!”林漣漪夢醒,仍如夢中一樣地目瞪口呆,冷汗涔涔,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她神情恍惚,忽然意識到一陣雨聲,略微詫異,徐徐走到窗邊,微微開窗,隻見一陣冷雨,淅淅瀝瀝,如同天空的眼淚,為著人間不解的熙熙攘攘,從黑夜滴到破曉。
是了,已經破曉了。
她突然懶怠起來,決心不去道別了,省得他們知道她的身份後厭惡她。
林漣漪望向破曉的東方,朝著勉勉強強透過烏雲的幾縷光明,深深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