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飛雪是聽慣了這類話的,上至觀海山掌事、關門弟子淩飛花,下至一個個普通的教徒,無人不是如此奉承。
見林漣漪口中盡是這些,有些失望,但終究能夠理解,隻是輕歎一聲,隨即一語震驚之:“好好收著這木簪——你娘已去,你爹也不會再認你了。從此你隻有孤身一人。”
林漣漪豁然呆滯,似是不可思議,眼神逐漸轉狠。為什麼不再相認?她握緊了木簪,想問些什麼,然麵前女子斂起鋒芒,反而更給她一種孤高的不能不令人尊敬的壓迫感。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弱小,一隻還在梧桐樹下爬的螻蟻,怎麼能對抗主宰了梧桐樹命運的強者呢?
淩飛雪坦然與之對視,重複道:“你爹不會再認你了,從此你無家可歸。”
林漣漪身子顫栗一抖,眼神弱化下來,但握緊木簪的手緊得顫抖,她緩緩低下頭,凝視手中木簪,仿佛遇見娘親的目光。
這不是不可能的,她不會像習慣了父母寵愛的小千金一樣大吵大鬧,反而憑這句話猜到了淩飛雪的目的。
和娘親一起等待爹回家團聚的日子很清寂,她習慣了聽娘親回憶爹娘相遇相愛的故事,從冰雪消融萬物動容回憶到下一場冰雪將她們的世界掩埋。
在屈指可數的幾次團圓中,她摸索著這個爹的性格習慣,明了他慈愛中藏不住的野心。他當然深深牽掛著他的妻子和女兒,但有著這樣野心的人注定不能事事都將親人放在第一位。以某些利益相要挾,他最終會妥協,最終會放棄親情。
她作為女兒,曾經這樣擔憂過,可還是發生了。
不會再認?淩飛雪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林漣漪知道以自己對天涯教的了解,絕不能想象到淩飛雪的手段,於是轉而思考她於淩飛雪的用處。
淩飛雪願意大費周章,逼迫萬寒徑不認女兒,並且她親自從觀海山趕來救走自己,一定不是大發善心,那麼就是在己身上發現了利用價值。
可惜林漣漪猜錯了一點:萬寒徑並非因為利益才不再認她,而是為了保護她這個最後的親人。
林漣漪再次抬起頭,盯著淩飛雪,正想問“你想利用我做什麼?”話到嘴邊卻成了:“你能提供給我什麼?”
淩飛雪有些意外,可能是沒想到林漣漪這樣鎮定,但隨即流露出讚歎欣賞的目光:“血。”
“什麼——血?”林漣漪頓覺驚悚,她生怕自己聽錯,“你說,血?你要給我血?”
“對。”淩飛雪很確定地答道。
林漣漪倒吸一口涼氣:“誰的血?”
淩飛雪停頓一會兒,問道:“你不是夢見它了嗎?”
初聽此話,她還以為是個人,思維一轉才恍然大悟。“蛟龍!”
林漣漪震驚得不能言語,夢中蛟龍沉睡的模樣出現在眼前,呼吸之間,它緩緩睜開雙眼,注視著這個人族的孩子,朝向她的那隻眼中爆發出炯炯目光,不可抗拒,不可違逆。
“你……”林漣漪看向淩飛雪,目瞪口呆。如果淩飛雪要給她蛟龍血,就意味著淩飛雪身上有蛟龍血。
淩飛雪淒淒笑道:“我早就不是人族了。”
林漣漪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