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空遠的世界,總是覺得傷懷的。
尤其是,望見了遠方卻不見他。
尤其是,明知存在卻不可見。
“綠水。”正在林漣漪不知想些什麼的時候,不知緣何青山竟站在了樹下。
林漣漪驀然一驚,險些從樹上摔下來,所幸多年修煉後平衡還是很好的。
“什麼?”林漣漪低頭看到樹下的青山,臉頰燒紅起來,又有些匆忙地抬起了頭,道:“三月未到,你有事嗎?”
青山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神情隱隱有些複雜,目光也並不是望著林漣漪的,他悄悄深深呼吸,然後淡淡道:“不過來提醒你一件事。”
林漣漪疑惑不解,嘴角卻不禁顫了一下,她臉色漸漸恢複正常,緩緩低下頭:“何事?”
青山稍稍猶豫一下,徐徐道:“你未曾與旁人相鬥,不知自己道行如何,我可以告訴你,就拿千羽林這一輩弟子相比,依我所見,如今能勝你者不多了,這份天賦與我不相上下。
“你既是邪道中人,見你修煉法門算是極為上乘,恐怕也是個大派弟子,來此曆練一番,將來回去了,可能掌管整個門派,卷入門派廝殺更是不可避免。
“邪道之中,同門尚且自相殘殺,你我並非同門,更難為友。來日若被人發現與我有瓜葛,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我不欲拖累你,日後我們還是少見為好,就以六月為期,每六月一戰,如何?”
一陣暈眩。
林漣漪深深呼吸,跳下樹,亭亭玉立在他麵前,蹙眉嗔怒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什麼大派子弟,也不願意卷入邪道廝殺。本派一向人才凋零,無人在意,誰會留意我的行蹤!”
青山對視著她,一時無言。他深邃的眼眸中,她仿佛失望了。她憤怒的眼眸中倒影的他卻是一團謎。
沉默半晌,林漣漪才舒緩了秀眉,掛起笑容道:“半年就半年。”說罷,她還嫌不夠,又加道:“我承諾,半年之內,必不辜負我這天賦;半年之後,必勝你。”
青山轉身不再看她,邁開步子遠去了。
“輸贏未定,莫說狂言。”他的話飄蕩在空中,搖搖晃晃,漸漸散去。
林漣漪目送他孤獨背影的遠去,笑容冷卻成隱痛的秋霜,覆蓋在溫熱的臉頰上。
這是他的意思嗎?
直到林中傳來一聲野獸的低吼,她才驀然驚醒,恍惚不安,輕聲喃喃:“青山……”
北幽山上黑夜深深,深如沉淵。涼風襲來,似乎比平時更冷了些。記得第一次見到青山的時候,好像沒這麼冷的。
林漣漪抬頭,仰望月色殘缺,星光無悔。
這一晚她睡得很晚,淑兒聽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便也陪她不睡。林漣漪怕吵著淑兒,隻好裝睡,許久之後方才昏昏沉沉地入睡。翌日起來,更覺心中難受,卻不敢表露出來。以後六月,仍免不了上樹北望,一邊責備自己不成器,一邊又忍不住如此。
那個孤立在黑夜裏的少年,在數年星辰變換中,已經將身影遺落在她的眼中了。
往往轉身是憂懼,匆匆躲藏非無情。
婉轉光陰去矣,憶他一刹如閱遍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