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念槿公主雖然不及其他大家千金那般端莊淑賢,但是朕曉得,她對你一直用心的很。”皇上的語氣裏盡是無奈的歎息。
蕭慕亦心中又是一驚,聖意他從來不隨意揣測,隻因懂得太多君臣之間必要的維度,皇上暗中削弱將軍府兵權勢力時,他揣測過一回,皇上遲遲不賜婚時,他也揣測過一回,這一回他卻不曉得該如何揣測。
老爺子回望都城後,曾被召見進宮過,老爺子回府後,也問過他一句,“若是讓你娶念槿公主,你當真不願意?”
他依舊記得,初聽父親這樣的一句問話時,胸口灼熱的悸動,那麼鮮活的跳躍了。
如今皇上再次提及這個問題,蕭慕亦隱隱覺得,念槿身上可能要發生什麼事情,而那件事情,可能連他都無法思慮周全,當下英眉幾不可見的淡皺,思索著道,“微臣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突然爽朗笑了,笑的咳嗽了幾聲,臉色隨著劇烈的咳嗽有些僵紅。
蕭慕亦突然覺得,皇上的龍體,確然是大不如前了,曾經英俊的五官,硬朗的鐵血姿勢,如今卻已顯老太,額間散著的,是揮不去的皺眉紋,“皇上,國事操勞,當保重龍體。”
皇上順了順氣,搖頭道,“朕當真是老了,人一遲暮,總想起從前年輕的時候,”他一番掏心的話道,“慕亦,如今這天下,你當看的明白吧。”
蕭慕亦拱手,“微臣惶恐。”
“慕亦,朕並不強求你,雖然槿兒是朕最心念的女兒,但朕並不會拿皇權逼迫你,若是你心中當真無她,朕不會逼你娶她。”
蕭慕亦隻覺得今日皇上說話,有些像是醉酒之話,顛三倒四,全無章法。
“朕希望,侍郎你能夠想出什麼法子,讓槿兒對你斷了念想,如此,朕也可放心她將來能夠順心安意的嫁人成親,聽聞侍郎你對蘇千金情深似海,若真是如此,朕定當成全。”
話鋒轉到此,蕭慕亦終於確定,皇上他並無意將念槿賜婚於他,不過是刺探他對念槿的心意而已,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一空,似被挖走了什麼,聽到替他與蘇千金賜婚,確如在他神思裏掀起一場濤然大浪,皇上當真寧可讓念槿恨他,也不願意將念槿與自己有何牽連!
蕭慕亦緩了緩神思,驚詫隻一瞬間就掩藏,“皇上厚愛,臣不甚感激,隻是...微臣聽聞欒城近年騷亂,欒城城主進都城時曾是微臣代為接見,有幾分薄情在,臣求去欒城之地,平欒城之亂後,再立功成家,望皇上成全!”
皇上如蒼鷹的淩厲眸光一直觀察著他,聽他如此說,神色間鬆懈了些,“蕭家兒郎果然都是我大秦國的好兒郞,朕準了。”
“臣謝皇上成全。”
“如今已近年關,難得蕭老將軍回都城,你父子二人好生過個年夕,朕封你為欽差大臣,年後三月之內出使欒城吧。”
“皇上厚德,微臣謝皇上隆恩。”
蕭慕亦退出後,禦書房的後屏風後走出一人,皇上笑道,“老將軍果然料事如神,蕭侍郎他...果然中計。”
蕭老將軍虎虎笑了兩聲,“嘿嘿,皇上,知子莫若父,老臣的犬子,老臣了解,他決計不會娶蘇家千金。”
“知子莫若父,多難能可貴的幾個字,可惜朕的那些個兒子,想要的...朕...”皇上唇間一抹苦笑。
蕭老將軍拱手,“皇上多慮了,太子人中龍鳳,其他皇子都各有所成,皇上的憂思實乃多餘。”
“蕭卿,你當真如此認為?你我君臣多年,如果你都不同朕實話實說,朕還從哪裏聽到實話。”
老將軍虎眉一抖,“皇上,曆朝曆代皇子爭位都是不可避免的。”
“隻是苦了朕的槿兒,怪隻怪,她生在帝王家。”皇上歎息。
老將軍道,“借著緣由將犬子支開,依念槿公主的性子必然跟隨前往,欒城是座不可攻之城,雖是瘴霧荒蠻之地,卻可護公主一生安平。”
皇上沉思良久,提筆寫下一段字,將皇璽蓋上,交與老將軍,“若他們歸期之時,大秦國天色已變,就讓慕亦帶著念槿,從此隱居,她若再回望都,為保皇權,還請老將軍殺之。”
老將軍心中泛起驚濤駭浪的震驚,隻覺得手中薄薄一份聖旨竟如千斤重,雙膝跪地沉重道,“老臣遵命,老臣......無論何時,都絕不讓大秦國的天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