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奈無力的向後坐在了地上,骨節分明的雙手捂住臉龐,久久沒有放下。不知過了多久,他將手從臉上放下,將那塊還被男子握在手中的手帕拿起,打開。
上麵赫然畫著兩個並排而立的小孩,左邊的是一個男孩右邊,是一個女孩。女孩的下麵繡著斂柔的名字,而那個男孩的下麵則是--飛兒 兩字!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洛奈仰頭,晦暗的眼睛沉的像一壇深不見底的湖水,帶著血跡的臉龐此時更是沒有任何表情,一條腿隨意的在地上伸展著,整個人顯得異常頹廢。
暗牢外,司齊鳴焦急地來回走動,雙手不斷搓合,不時的望向裏麵,可怎奈一道巨大的鐵門擋在中間,他什麼也看不到。
就在這時,蕭雪出來了,臉色依舊是消瘦且蒼白,一雙眼睛似是用冰做成的刀子,看不到任何溫度。
“公主,裏麵怎麼樣了?”司齊鳴急忙迎上去,恭敬的詢問。雖然他對這個公主的印象不好,可畢竟隻有她知道裏麵的情況,所有沒有辦法他隻有問她。
“他死了…”
“什麼,誰死了!…,那個刺客死了嗎?”司齊鳴驚叫出聲,可在看到她瞥過來的目光後忽而又平了音調“啊,不是,卑職的意思是這刺客死之前有沒有說出是誰指使的他嗎?”
蕭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他:“你和裏麵的那個侍衛關係怎麼樣?”
“啊?”司齊鳴撓撓頭,顯然不知她為何會這樣問。忽而很安然的說:“嗯…,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嗬,是嘛!”蕭雪冷笑,眼波轉動:“那你現在就進去吧,隻是到了裏麵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要問,安靜的將那人帶走吧。否則,若是有什麼話傳到我耳朵裏,我可不會給你父親麵子就輕饒你!”
說完,不待男子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蕭雪早已向外走去,一路上獄卒,隨行宮女無不向她低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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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侍衛府後洛奈一直都把自己關在屋子中,沒有人敢靠近,因為他們都看到了回來時他那似是要吃人的表情。
屋內的他蓬頭散發,衣襟早已被粗暴的扯開,骨節分明的手掌隨意地搭著床沿,整這個頹廢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這樣的姿勢他已經持續了兩天,兩天來沒有換過位置,也沒有合過眼睛。現在的他就像是沒有了魂魄的軀殼般一動不動,隻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這本是張多麼俊冷清逸的臉啊,可現在卻布滿了憔悴之色,隻有眼神時而迷離時而狠辣的盯著扔在近門口處的手帕。
那是個異常潔白的手帕,在它的上麵繡著兩個小人,寫著兩個名字。而他就這樣靜靜地,遠遠地看著它,可就是這樣遠遠地看著,都讓他覺得刺眼!
那天那男子說出口的話至今仍回響在他的耳旁,讓他的腦子沒有辦法正常運轉,就像是要炸開一樣。而他親口說出的話則更像是瓶毒藥,侵蝕著他的五髒六腑。
“……我從沒有要求過她一定要來陪著我,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犯賤!就算我怎麼冷落她也要來纏著我,其實我從來都不屑於碰她一下!”
當這些話隻是在腦子裏回蕩而沒有說出口時,他一直都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真實想法,這就是自己對斂柔近兩年死纏爛打的回複。可當這話真的說出來後,他卻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了。
她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女子啊,她應該被一個愛她的男人好好疼愛,好好保護,不讓她有一點難過,落一滴眼淚。而她竟愛上了自己這麼個男人,真是不值!
不僅是洛奈自己,甚至包括那個叫飛兒的男子都在替斂柔,這麼一個早已死去的女子感到不值!可他們似乎都忘了,他們為她傷心難過抱不值,可誰又來為他們感到不值,為他們的人生感到惋惜呢?
兩個正值大好年華的俊朗男子,一樣的才華濟濟,一樣的未來不可預測,生活對他們來說本應是充滿陽光又充滿激情的。可看看他們如今的樣子!一個被亂葬於荒野連個完屍都保存不了,一個躲在屋子裏連人都不肯見了。
這就是他那偉大又可歌可泣的愛戀?這就是他對她的懺悔?若隻有這樣人們才會明白,那隻能說,原來對愛的懺悔,隻是要將人變得不再是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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