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賭贏了。薛誌山休妻棄官,放棄自己多年間辛苦掙來的財產,是真的為你拋棄一切了。
而如今的他也什麼都不是了。他沒了地位,沒了財富,甚至為了能讓你活下去連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和驕傲都拋棄了。
可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如果你現在是清醒的會高興嗎?
沒有如果,當一切都已成定局之後如果的事就消失了,有的也隻是接受,再接受。洛奈明白。
因光線無法照進來而陰暗潮濕的小茅屋中沒了聲響,就連站在門口的白衣蕭雪都不動一下,兩手隨意的抬至腰際交疊,仿佛陷入了冥想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連唯一一束能夠透過窗子射進來的光線都消退了。洛奈轉身向著門口走去。
薛誌山見他向外走,還以為是要離開,急忙站起來問他,“鍾副統領,你這是要走了?”
“我去請郎中。”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天暗了下來。清澈細長的小河上灑滿殘陽光束,金色水波上蕩著粼粼波紋,好不美奐。
洛奈已經走出十幾米了,忽的又停住腳步向後轉身退了回來。蕭雪很想問他為何又回來了,可還不待她問出口,手就被洛奈抓住了,一扯,蕭雪整個人就隨著他走了。
現在的他很不想自己一個人走在熱鬧的街市上,否則他會忍不住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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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千裏,東石山後,一處破敗坍毀過半的清祠廟內,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正趴在鋪滿幹草的地上,墨般黑發遮住了他的臉,一手以及其扭曲的姿勢擺放著,似是被折斷了。
他已經在這裏睡了整整兩天兩夜了。太陽升起又落下,驟雨呼嘯而來又離去,而他途中卻從未醒來,也沒有動過一下,仿若死人。
此處雖是偏僻,也沒有官道,隻有一條坑坑窪窪的泥土路通往前麵的東石山,在這雨後更是難走。而盡管這樣,每日卻還是會有三兩個經過此處,並想要在此處停歇的流民的。
他們滿臉疲色,骨瘦如柴,衣衫破舊,步履拖遝。每個人進來都是一個動作,那就是眼不斜視的將身子盡可能的倒在他所認為的最舒適,最柔軟,最幹爽的地麵上,合眼休息。
他們都不會歇息太長時間,一個時辰足矣。對他們這些常年來四處漂泊,四海尋找一處能夠讓他們不被驅逐並能稱之為家的地方的人來說,這一個時辰就足夠奢侈。
這些流民睡醒一覺後,睜開眼後的第一個動作竟也是出奇的一致。抱著隨身包裹倉皇逃跑。
想來他們都是將那個趴在裏麵,渾身帶血,倒地如死人的男人當做被人追殺後拋屍的江湖中人士了。
他們都是些普通的小百姓,不懂武功,亦不懂那些江湖上的繁雜規矩,生怕走的晚了再被連累,畢竟在他們眼裏,那些成天手拿重刀長劍的殺徒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可他們還是多想了。他並不是什麼江湖人士,此時也沒有什麼人在追殺他。他隻是到了此地後實在沒有力氣再走了,所有在此休息而已。
他陷入昏睡中第三天的夜晚,被雨水洗刷過一遍的夜空明亮的有如白晝,繁星閃耀。而破毀的祠廟內,男人的手指也終於在這時微微顫動了一下,被濃墨黑發隱在後麵的眸子也在下一秒睜開,隻是清冷而空洞。
他的身體在發光,金色的光芒覆蓋了他整個身體,帶起陣陣風動,吹散了近邊雜鋪在地的幹草。金光消失,似是沒什麼變換,該傷損的地方還是一樣的傷損著,而他那被折斷的手卻是可以活動了。
他緩緩撐起自己的身體,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將自己的上半身撐起。而就這麼小心的動著,他身上那已經結了繭的傷口卻又重新被撕裂開來,殷虹的血液再次染鮮了他的衣袍,愈是觸目驚心。
“真是厲害!”
他看著身上那被洛奈用劍割破的或深或淺的口子,不僅沒有因此而不悅,反而是誇讚出口。那日的曆曆畫麵再次浮上他的腦海,讓他忍不住感慨。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能破解自己疊浮陣的人,而且這人還是個中原人。有趣。
還有那些被各巫族引以為傲的奇異幻術竟然對他也是沒有一點作用。他身上仿佛帶著一層無形的屏障,使手畫鬼符的櫟嵐無法他近他一分。而就是這同樣的鬼符,當時差點要了蕭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