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她緩緩傾下身子,抱著膝蓋坐在玻璃地麵上。
“今晚我這麼任性,真是抱歉。下去換衣服,然後回去吧。”她的聲音很低,幾欲被冷風吞噬。
也許這兒很快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過了一小會兒。
“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吧。”她又發出聲音來,似在命令,又似請求。
而姬連發始終在她後方,並沒有離開。
不知是不是遲來的恐高反應,他的腿不知為何也像灌了鉛一樣。
“casse-toi(滾開)!姬連發,我讓你滾,聽到沒有?”
君夕辰發出憤怒的聲音,她回首瞪了他一眼,嚇得他直接捂著裙子蹲倒在地。
“你……你就當我滾了好了。”他的聲音像掙紮在涼風中的蚊子一樣,“我就蹲在這裏,什麼都不會說,就像不存在一樣……反正、反正我本來也是沒什麼存在感的人……”
“別自作多情了……”君夕辰冷哼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在人家女孩子情緒不穩定的時候陪在身邊,就能趁虛而入,而這個時候你越是纏著人家,她就會對你越有好感?”
“我……我真沒有趁虛而入的想法。”
姬連發窘迫的說道。
“隻是因為……”他又忽然閉上嘴巴,意識到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另外在情理上,怕是比君夕辰的依據來的還要不可思議。
——因為你可能救了我一命。
這句話他隻能藏在心裏。
如果不是為了“約會”這個愚蠢念頭的話。上一戰的最後一刻,他還真不一定能夠豁出去拚了小命的決心。
“我本來以為……像我這樣的人,隻有安靜、平凡又普通的高中生活……”
姬連發紅著臉整理混亂的思緒,磕磕巴巴地張開口來、蹩腳的模仿那些他仍能記住的青春日漫台詞,“結果沒想到……你就像鑿破牆壁的一道光一樣,突然就闖了進來,擾亂了一切……讓我見識了那麼多東西,今晚還整出這麼一大出戲來……這還真是一場很奇妙的冒險。我、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這是違心的話。
姬連發實際上一丁點兒也不覺得有意思,而且也絲毫不喜歡這種女裝大冒險。但為了順坡下驢,他隻能這麼說了。
“所以……”
“你在撒謊。”
君夕辰冷笑了一聲,瞬間戳破了他忐忑的心情。
他支支吾吾,還想做垂死掙紮,卻被她接下來的話所打斷——
“雖然我口頭上一直開你玩笑,但我很清楚。你並不是什麼受虐狂,也不是女裝變態,你是一個心理正常、而且有點膽小的內向男生罷了。你才不會喜歡這些,隻會感到痛苦和折磨。所以剛讓你下去的時候,我道歉了。我可不是個喜歡說道歉的人。”
“那你為啥還要……”
“可也就是你這樣的男生,捉弄起來比較好玩吧。畢竟拿鞭子抽喜歡被抽的人有什麼意思?”她臉上這才浮現出標誌性的邪惡微笑,“我就是喜歡看羞澀屈辱扭曲矛盾在你心裏、或是在臉上綻放的樣子。這才好玩。”
原來真正的變態是這個人啊!
可是怨歎之後,他又忽然妥善地安下心來——果然隻有這樣的表情才適合她啊。
現在,姬連發愕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放任那個驕傲的紅發大小姐、孤身一人抱著雙膝單獨坐在這裏。
因為他非常了解那種孤獨與痛苦。
也許除此之外還夾雜著“對於漂亮女神的傾慕”、“好人善意憐憫”、“莫名其妙的感激”等其他情緒。
雖說他從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但這一次,大概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畢竟比起他現在身上的女裝起來,這又算什麼呢?
“跟她不一樣,你還是很好猜的。”君夕辰望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迎著風低聲道。
不管眼前背對自己的大小姐看不看得到,姬連發點了點頭。
“……就算你說的是謊言,那又怎樣呢。總之還是謝謝你了。”她的語氣聽起來穩定許多了,而這一次不像是假裝的。
“……嗯。”
過了一小會兒,君夕辰忽然站起身來,她像隻貓兒一樣伸了個懶腰,嘴裏還呼出誘人的顫哼聲。似在做深呼吸。
“按照原本計劃呢。如果你現在換回男裝的話,那就隻能回去了。”
她緩緩轉過頭來,看了蹲坐在地上、乖巧的慫逼一眼。
“不過現在呢,你還是‘銀發少女’。”
“誒?”姬連發的呆毛忽然跳了起來,他心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距離十二點還有一段時間……”
她伸出手來,像是紅發王子向灰姑娘發出邀約。
“為了不浪費今晚的‘魔法’,和我一起去‘約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