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見了麵,免不了說些家長裏短,最後,貴雲說:“坤蘭,德孝就交給你了,你給他些活兒幹,教他學些本事。他畢竟是許家的長子長孫。”
女人把“長子長孫”四個字咬得很重,頗有些示威的味道。這叫燕坤蘭難免心中不快。她知許家前妻心內惦記的是那三層樓,就說:“這樣吧,這五層樓你先經營著。我還有燕氏貿易公司那攤子事要管,正忙不過來。”
女人和許德孝正中下懷,連忙應下。
許德孝接了這五層樓的管理,無非是收收電費、水費,頂多再交交電話費、廣告費,做做維修、安全檢查,沒幾日心裏就厭煩了。他叫來美芝,想查查燕坤蘭的帳。美芝才不把他放在眼裏,說帳的事,她不太清楚。他於是挨個兒盤問了五層樓的租主,報價與燕坤蘭所說的並無出入,而且燕坤蘭把這筆帳算得清清楚楚,該給他們的,一分也沒少給過。
美芝氣壞了,跑去找坤蘭,堅決要求到燕氏這邊來工作。坤蘭說:“你就挺一挺吧,德孝什麼也不熟悉,你先幫幫他。”美芝說:“哼,我看哪,這幾層樓,早晚毀在他手裏。”坤蘭說:“相信他一次吧,他畢竟是許大來的長子。”美芝說:“他又不是沒把這樓撂下過!”坤蘭也不好再說什麼。
許德孝心下煩亂,像個憋壞了的蒼蠅似的,找不著下蛆的縫兒,便想起一個人來。誰?邵諸葛。許德孝深知父親就是得他的高參發大的家業,忽略了他,是不對的,簡直就是一個錯誤。自己要想幹一番事業,何不請教他去?於是買了東西,到監獄去“拜訪”了。
邵諸葛如今過的安閑,經過許多風風雨雨,早已氣靜神定,將人是怎麼個一回事兒看了個透。有道是無事不來抱佛腳,許德孝來找他,正和他掐指所算得不差分毫。
少年張狂,許德孝並不把邵諸葛多麼敬重,隻當他是自個兒老爹的一個舊下屬,說話全沒個思量遮攔,還時不時地放幾個洋屁,反倒惹得邵諸葛內心對他小覷了,暗自私下恥笑不已。
“你說吧,有多少錢,你就能答應下這事兒?”許德孝大包大攬,“有你暗裏輔助,我不是吹的,三到五年,我一定能趕上我家老爺子當年的風光,把南極光的牌兒再豎起來。”
邵諸葛微微一笑,道:“這和錢無關。”
“那你說要怎麼著?”
“德孝,你呀,要學駕車,先別用自己的車,——你賠不起。想法找個傻主兒,把他的車練破了,那怕練出事兒來,練出人命來,由他撐著。——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隻練到技巧嫻熟了,渾身膽略,再說起你的灶兒。就你現在這材料,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好好跟著燕坤蘭,學個三年五年、七年八年的再說。德孝,我不是滅你誌氣,就你,起事業,你還嫩著呢。不信咱試試看,有莊子,你賠不了地!”
許德孝年輕氣盛,豈容邵諸葛如此蔑視!把臉漲得通紅,賭氣道:“我就不信我許德孝不行!咱走著瞧,我非起一樁大事業不可。”
邵祖閣說:“蠻幹隻能加速破產。呐,德孝啊,我告訴你,監獄,是最善良的地方,它接納你、教育你,把一個壞蛋,改造啊改造啊,改造成好人。——隻要你罪不致死。”
德孝不明白邵祖閣到底要說什麼,有些不屑地看著他。
邵祖閣說:“你想到這裏來鍛煉鍛煉嗎?”
德孝氣哼哼地拂袖而去。
邵諸葛繃著臉,瞪著眼兒坐在那裏。他已斷定,這許德孝非惹出一場亂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