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雖是三月時分,但北境的日頭卻已經勁頭十足了。大山深處,樹木稀疏,大塊大塊的岩石裸露在地表,仿佛在向碧藍的天空傾訴著什麼,如果你貼近地麵,似乎真的能聽到那個震撼人心的聲音,那聲音亙古流傳,力道永不衰減。
半山腰處,一片黑壓壓的營地在這片純白的環境中顯得極為刺眼,那裏是遺蘭石場,是寥兒城三大家族唯一的經濟來源。將視線拉近,就可以看見在那片黑壓壓的敞篷之間一個個小小的黑點在移動,那些都是石場的工人,那些人光著身子,隻在膀子處墊著一塊厚布,一塊塊巨大的廢石壓在他們肩上,身體彎曲成一個驚人的弧度,在陽光下慢慢移動。石場內的樹木更是稀少,一棵剛剛抽出嫩芽的大樹底下放著一把躺椅,躺椅上那位閉目養神的青年襯托出了那些工人的地位。
青年臉上老大一顆黑痣,破壞了整張臉龐的和諧,但此刻,這張臉上卻露著一絲微笑,想來是正做著美夢呢。可能是剛剛鏟石車的聲音太大了,將青年從睡夢中拉了回來,青年抬頭看了一眼日頭,隨後轉了個身,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看來是想繼續剛剛的美夢了。但青年的這場美夢注定是無法繼續了,隻見一名衣著整齊,身形肥碩的中年人快步向他走來,腳步聲略急,將青年驚醒了過來。青年睜開雙眼,轉頭看向那位中年人。奇怪的是,青年的眼中並沒有往常的那種惱怒,反而帶著一絲饒有意思的味道。
那位中年人躬身說道:“胡少,出大事了!”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急,看得出來他很認真。青年道:“哦?什麼大事?梁叔,你慢慢說。”話裏一點著急的意味都沒有,帶著一如既往的慵懶。中年人道:“昨天從山裏運出來的晶石數量對不上啊!”“晶石數量對不上?怎麼可能?”青年人好像也有些著急了。中年人道:“我不知道啊,昨天報上來的賬簿上說初級晶石共采集了一百三十二塊,可我剛剛盤點來盤點去,卻發現初級晶石隻有一百二十塊。”“什麼?少了十二快,這幾天驗收晶石的可是莫家少爺,那可是位一點都不講情麵的主兒啊。”青年的話中帶著一絲真實的敬畏。 “是啊,該怎麼辦,胡少你快點拿個主意啊。” 中年人顯然也知道那位莫家少爺。
日頭已經過了頭頂,忙活了一整個上午的工人們終於聽到了那“叮鈴鈴”的聲音。這個聲音談不上好聽,但在工人們的耳中卻宛如天籟,就好像他們忙活一天就是為了這幾聲短促又不悅耳的聲音一般,這是采石場的開飯鈴聲!
“先別吃飯,場裏出了點事情,胡少讓大家都集合一下。”一位工頭模樣的中年人喊道,這位中年人姓雲,雖然才交四十歲,但臉上的皺紋卻比一般六十歲老人的都多,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全部清晰地刻畫在了老人的臉上。中年人的真實姓名早已被人忘記,在這裏,大家都喊他雲頭。
聽到雲頭的話,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飯碗,轉身向之前那位青年躺著的地方挪去,嘴裏絮絮叨叨地念著一些閑言碎語。畢竟,在這裏,吃飽肚子才是第一要務。
一位十五歲的少年跟隨著大部隊,慢慢朝那邊移動。少年身形清瘦,一頭短短的頭發下麵是一張同樣清瘦的臉龐,一雙明亮的眼睛極為出神,鼻孔一張一合,略微急促,看得出來,一早上的活並不輕鬆,再向下看,少年的嘴巴緊緊抿在一起,一股堅毅的味道透了出來。少年同樣姓雲,叫做雲飛。
之前說話的那位雲頭放慢腳步,眼睛看著跟在後麵的少年,少年微微抬頭,腳下加快了幾步。
“雲叔,你在等我?”少年聲音清冷,帶著不是他這種年齡該有的成熟。
“嗯。小飛,幹了一早上了,累不累?”
“不累,來了都快半年了,早就習慣了。”
“嗯,那就好,等會兒跟我一塊吃吧。”雲頭作為場裏的老人,肯定有著一些別人沒有的特權。
“嗯,謝謝雲叔。雲叔,你知道什麼事嗎?吃飯的時候還把大家都叫過去?”
“誰知道呢,胡家隻不過是個小家族,胡亮那小子更是個愣頭青,但沒辦法,誰讓他們投靠了雲家呢。”
“雲家啊。”
雲飛與雲叔都出自雲家,寥兒城三大家族之一的雲家,但在他們口中,雲家這個詞卻帶著一股難以嚴明的疏遠感,甚至還有著一絲絲的憎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