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雲收拾器具,將噴霧器水桶等裝上電動車,她要提前收工。她已決定去看看大強新賃下的房子,幫他收拾出來安排開業,至於給他打工,等見麵以後再確定。大強說還有要緊事商量,這個壞小子說不定又會說些親呀愛的渾話,那行,不許他亂來,讓他托柳嬸做媒,找俺嫂子提親。真的跟他好上,就動員他留在家創業,他當他的小老板,自己仍當種田大戶,閑時幫他。以後他若堅持去省城,那隻好依他……真的跟他去省城,就專心做‘自強’香油坊的老板娘了,可家裏這些地怎辦?交給嫂子怕是不行,她不大懂做莊稼,侄兒還小呢……
綾雲癡癡想著,不由臉紅心跳起來,自嘲地嘟噥:“瞎想些啥哩?八字還沒撇呢!不知道大強到底跟俺商量啥事?”
“我要跟你說悄悄話,你該猜得到!幾年前就對你說過嘛!”背後一個似男非女的聲音。沒等綾雲作出反映,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結實地捂住她的雙眼。
綾雲先是一驚,她真的擔心大強偷偷跑回來發壞。旋即覺得聲音不對,一雙手也小巧柔軟,便一掙紮著笑說:“快放開,我知道你是誰!”
來人仍故作男聲:“知道就好,你就答應給我做媳婦唄!”
綾雲回手抓撓,那人屏住氣不說也不笑,隻靈活躲閃。綾雲反手摟住一個纖細的腰肢,又抬手從眼睛上捕捉到兩隻玲瓏小手,立刻明白:“好個巧雲,我就知道是你,快放開我。”
果然是她的好友白巧雲。這姑娘剛才還為評村花的事委屈得不行,這會兒已把煩惱拋得一幹二淨,搞起惡作劇來。看綾雲著急的樣子,越發大笑,笑得彎了腰:“怎樣,我學得像吧?聽出來嗎,誰的聲音?”
綾雲微紅了臉,整理著蓬亂的頭發,嗔怪地說:“小妮子,裝神弄鬼,嚇我一大跳!大強剛才來過這裏,我真疑心是他又躥回來。你碰見他了嗎?”
巧雲不再笑了,認真說:“在村口碰見他,慌慌張張的,隻衝我點點頭就走掉。我疑心他舊病複發,又對你耍流氓說騷話,就來看看你。”
綾雲哼一聲:“他敢!隻那一次,還不讓他記一輩子!”
巧雲撇撇嘴:“姐,你剛才悄聲說的那話,我都聽見了,是大強要跟你商量啥事吧?你還是提防他些為好。他這次回家來,名義是上香油坊,其實是變著法哄騙媳婦唄!”
綾雲斂容正色說:“你把他想象得太壞了!我正想告訴你,他賃下倩雲家的臨街房當門頭,香油坊就要開業。你不是早想找地方打工嘛,咱倆去他那香油坊試試看,怎樣?”
巧雲不屑地一笑:“去他那香油坊打工?”接著連連搖頭,腦後的羊角辮直撥甩。
巧雲和綾雲自幼要好,曾同時在大屯鎮中學讀書,雖不屬一個年級,卻總同來同往,小巧雲受綾雲保護,從沒有哪個壞孩子敢欺負她。後來巧雲媽媽不幸過世,綾雲時常去看她。或為同命相憐的緣故,兩個姑娘交往愈加親密,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為了阻攔爸爸再婚,巧雲曾模仿綾雲嫂子雪芬,整日大哭大鬧,宣布不再上學,繼而揚言離家出走。但養殖場老板白順發可不像綾雲的老爹滿來福,女兒的多方抵製均未動搖他的決心,年輕的後媽吳彬莉堂而皇之地進入家門,成為這個家庭和養殖場的內當家。吳彬莉上過高中,本是順發養殖場的主管會計,雖屬大齡剩女卻是黃花閨女。過門後彬莉試圖維係家庭和諧,第一次進家便與繼女巧雲套近乎,送她一套進口名牌套裝,一隻新款手機,拉著手親切微笑,讓她喊媽,不料引發巧雲歇斯底裏的哭罵吵鬧。巧雲認定彬莉早與老爸勾搭上手,母親慘遭車禍,一定是被這騷娘們氣的,於是賭氣退了學,家裏地裏場子裏的任何事都不管不問,隻向爸爸要錢,買衣服吃零嘴,騎上電動車去鎮上泡網吧。每和後媽彬莉見麵,說不上幾句話便演變為一通吵罵。這讓事務纏身的白順發大傷腦筋,隻好盡力打發女兒滿意,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綾雲不讚成巧雲的做法,勸誡她跟後媽緩和關係,巧雲頗不以為然,處心積慮和彬莉作對,並誓言要離開這個家,去大城市混個人樣讓騷娘們看看。今天,巧雲拉著爸爸向村長討了個“最美村花”的名分,隨即得意洋洋地去場裏找到彬莉,高調宣布了這一消息,又纏著順發打開保險櫃,接過厚厚一遝人民幣,高高興興來找綾雲了。
巧雲拍怕手包說:“綾雲姐,我爸給我發獎金了。你先陪我去大屯,聽說鎮商貿公司剛進一批新牌手機,我要買隻4G‘蘋果’,上網聊天可方便呢,還能發微信、發視頻……”看綾雲板著臉不說話,便嬉笑著央求,“買不到‘蘋果’,就買輛新摩托,這輛電動車我送給你騎,別整天騎你這破三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