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兩種人,隻見一麵就能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
一種是相貌特別的,醜的,帥的,英武的,娘炮的,像明星的,像殺人犯的。
石元強就屬於這一種,作為一位人民警察,卻經常被當成犯罪分子,一臉的“害群之馬”相,印象不深都難。
另一種可能相貌無甚特殊,身上卻有一些微妙的特征得以和周圍的環境區分開來,讓人一望便知。像沙漠裏的一顆綠樹,或大海中飄蕩的輕舟。
石元強抬頭望見這個人,就知道今天要等的人肯定是他,這是一個警察應有的直覺。
他的穿著倒不獨特,一件黑色的夾克外套,裏麵是泥灰色的條紋,一條深藍色的長褲,一雙褐色登山鞋,很是普通。
他的長相還算標致,普通的發型,不大的眼睛,鼻梁倒是挺高,薄薄的嘴唇顯得有些鋒利。
但他之所以那麼顯眼,以至於石元強一眼就看出他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他渾身上下都很幹淨。
特別的幹淨。
黑色的夾克沒有褶皺和線頭,襯衣的領子熨地很平整,牛仔褲洗的得有些發白。
特別是他的鞋子,鞋子是最容易髒的,他鞋上的卻幹幹淨淨,就連鞋的褶皺裏都是如此。
隻是左腳的鞋子上有一道淺淺的灰印。
在柳京想保持幹幹淨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京過去是一個工業城市,靠江卻又環山,一到秋冬季節,霧氣和塵埃就會籠罩這座城市。
這裏的一切總顯得灰蒙蒙的,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大樓,連這裏的人都顯得灰蒙蒙的。
在一個灰蒙蒙的城市裏,一個人如果特別的幹淨整潔,就會很顯眼。
尤其是在汽車站這樣的地方。
這人看了一眼石元強,他的眼睛不大卻很亮,仿佛含著冷峻的光,這光芒一閃而過,他跨一步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陳鏡安,白海市刑偵支隊副隊長。”
“你好,我是石元強,柳京刑偵支隊……警員。”
石元強一手摁住地上的衛衣小子,一邊伸出手和他握手。
“原來他就是陳鏡安……”
陳鏡安的手潔白修長,而石元強的手肥短黝黑。
握完手,陳鏡安指了指被摁倒在地的灰衣瘦子,問:“怎麼處理?”
“帶回警局。起來!”
石元強說著架著瘦子的手把他給提溜了起來,石元強個子不高,但身體強壯,瘦子想掙脫卻掙脫不開。
“什麼情況?”陳鏡安又問。
“小事,搞傳銷的。”
陳鏡安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和石元強一起,在圍觀群眾的注目下,押著這個灰衣瘦子離開了長途汽車站。
……………………
三人上了警車,陳鏡安在後排,坐在灰衣瘦子身旁看著他,剛剛在車站就是他伸腳把這瘦子給絆倒,才讓石元強抓住了他。
灰衣瘦子看上去20出頭,下巴上留著些胡子,手上戴著手銬,臉上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看上去既不害怕,也不說話,隻是時不時偷瞄一旁的陳鏡安,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石元強發動汽車,對陳鏡安道:“今天多虧你了,盯他們這夥人好久了,一群搞傳銷的。”
灰衣瘦子突然道:“誰說我們搞傳銷,我們是賣基因藥的!”
“放你的狗屁,你怎麼不吃顆藥讓自己飛啊?”
瘦子沒有回應,隻是哼了一聲,頭朝著窗外別了過去。
車開的飛快,離開停車場,很快上了高架。
車子裏有些沉默,石元強想和陳鏡安搭訕幾句,可透過後視鏡看著他沉肅的麵孔,有什麼話都憋回去了。
陳鏡安的大名,石元強是聽說過的。
近十年裏,唯一一個在警隊內部連獲一等功和二等功的警察,刑警中的英雄人物。
怪不得說到了車站就知道是誰,雖然這是石元強第一次見到真人,但陳鏡安那股氣質的確是普通人沒有的。
陳鏡安撐著下巴望著車窗外,柳京城的一切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他昨天剛接到調令,今天下午就來了柳京,非常的匆忙。
這大半年來,關於柳京的種種傳聞他有耳聞,這座曾經繁華而富有生機的城市,從表麵看來依舊平和而安寧,隻是一路上顯得有些蕭索,微微透出腐敗的氣息。
車開了約十五分鍾,陳鏡安打破了沉默:“不是第一次吧?”
石元強和灰衣瘦子都“啊”了一聲,然後明白陳鏡安的意思是“不是第一次被抓”。
他是在和身旁的灰衣瘦子說話。
灰衣瘦子撇了撇嘴沒接茬,但沉默意味著默認,他的確不是第一次被抓了。
之前他因為同樣的事被抓過,在派出所訊問了半天就被放了,畢竟沒進行實質性的犯罪活動,警察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