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氤氳,如一襲青紗罩在涼京城上。
城南監獄處幽暗的燈火照耀著獄卒疲乏的麵容。
“老三,這都後半夜了,我白天被家裏的娘們吵的沒睡成,你先看著,我去那邊小屋裏眯一會兒。”獄卒甲打了個嗬欠,眼皮已經耷拉了一半,小聲跟同僚說著,“有事就喚我一聲。”
獄卒乙鄙夷的掃了他一眼,向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不滿的小聲咕噥一句,“又是你去歇息,不就比老子早來半年。”可說完還是得認命的攏攏領口,抱著長槍往身後的牆壁靠了靠,低聲罵道:“幸好牢裏沒什麼重要的犯人,若是哪天出了紕漏,就怕你躺在地底下叫著要起來閻王也不肯放人呢!”言畢,也斜斜縮在屋簷下眯縫起眼來。
反正前頭不遠就是京畿衛分營,自己偷懶一下也不妨事。
沈平安三人窩在對麵屋脊上。夜色掩映下,三人瞅準時機踮起腳尖在屋瓦上穿梭,立時輕巧的奔下房來,足尖落地未發出一絲聲響。
悄悄移近睡眼惺忪的獄卒,沈平安故技重施利落抬手,照著他後頸一劈,下一秒獄卒乙已經順著牆壁軟倒在地。
“嘖嘖,真是暴力啊。”燕十三咋嘴,開始著手後續工作。隻見他將獄卒乙仰躺在地的身子扶起來靠回牆上,拉低他的帽子遮住緊閉的雙眼,又用長槍抵住他腋下,夜色中看起來還以為獄卒仍然抱著槍守在門口一樣。
“進去吧。”瞿墨見周圍沒有異動,三人對視一眼,迅速沒入監獄入口。
監獄內幾個牢頭正賭到興致濃時,骰子在碗中骨碌碌的滾動,撞在碗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哈!又是豹子通殺,錢來晦氣去!”牢頭賭紅了眼,攬著桌上一堆碎銀子就往懷裏兜,對麵的兩人卻不依不饒的扯了他的袖口罵罵咧咧道:“娘的,真是邪了門了,今天怎麼一直是你贏,這骰子一定有問題。”說著兩人咋呼著就要驗看。牢頭慌忙心虛的伸手來擋,一時正鬧得歡騰,冷不防鼻間傳來幽幽暗香,腦中一空,眼皮子已經自動耷拉下來,尚來不及叫出聲,身子便不由哧溜一下軟倒桌底。
瞿墨揮袖拂去淡青的煙霧,對身後兩個捂著鼻子不敢上前的家夥說道:“大和尚就關在這裏,我們找找吧。”
三人一路向前,一間一間的察看著。牢裏關押的犯人不少都已經睡著了,隻是夢中翻身帶動身上的鎖鏈,不時發出嘩啦聲。
果不其然,沈平安他們在最裏間的木牢內發現了一顆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光頭!
和尚背對眾人,盤膝端正坐著,一襲稍顯破爛的袈裟披在身上,似老僧入定一般對身後異響聽而不聞。
十三少搔搔發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蹲下身趴在地上摸索半天,一顆圓滾滾的屁股撅的老高,看得平安心頭的小火一拱一拱的,差點就要一腳踹過去。
這家夥,知不知道什麼叫節操!
半晌,十三少終於在腳邊摸到一顆小石子,抬起臉,猝然朝旁邊不知所以然的兩人擠擠眼,下一秒隻聽“嗖”的一聲,那顆小石子在他們的視野內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挾帶了十足的殺傷力對著大和尚入定的身影飛過去,有人還應景的捏著嗓子給這幅畫麵配音:“大和尚,起床尿尿咯~”
沈平安麵上一黑,已經不忍直視燕十三的猥瑣行為,垂在身側的兩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眼角卻意外的瞄到大和尚寬厚的肩膀抖了抖——哦?原來,大師也是性情中人啊。
六雙眼睛緊緊鎖在牢中那個淡定的身影上,就在眾人懷疑大和尚是不是已經升仙而去時,他終於緩緩轉過了臉。
一時間,三人盯著和尚滿臉春色,甚至嘴角還掛著未幹的哈喇子的畫麵,齊齊聽到彼此心間有什麼東西嘎吱碎裂的聲音。
去他妹的六根清淨四大皆空,都是浮雲啊浮雲啊……
大和尚在夢中被吵醒,眉頭極為不滿的皺了皺,張開眼一看到三人呆滯不語的模樣,趕蒼蠅似的揮了揮破袈裟嘟囔道:“今兒不算了,明天再來。”說罷就要倒頭再睡。
“啊喂,大師,你發型亂了。”十三少興致正濃,他本來就是來“探監”嘛,豈有被探的對象睡得酣暢琳琳,探視者默默欣賞其壓根談不上性感的睡姿之理——廢話,他又不是基佬。
“什麼?”大師一時沒分清現實與夢境的界限,許是迷糊中正偶遇巫山女神,做著逍遙無邊的大夢,女神忽然花顏失色,指著他的腦門喊道“你是個禿驢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之類的話,忙端坐起身兩手在光溜溜的腦門上摸騰起來,半天才回過神來瞪著燕十三怒罵道:“孫子,欺負老僧沒頭發!”
三人鬆了口氣,總算把這大和尚鬧醒了。
“鬧甚!不知道老僧睡不醒便參悟不得天機,有事要算明天還是早早賄賂了獄卒排隊去啊,吵的老子睡不著覺,任你天王老子我也不給臉!”大師猶帶著起床氣,裹了裹袈裟怒目相視。
瞿墨原本半天沒出聲,此刻淡然回視幽幽道:“你是赫氏第幾號實驗體,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