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廷清就站在幾步遠的路燈下,剛收起手機,他把雙手插入黑色長風衣的口袋裏,不似少年的單薄瘦削,如今他的身形高大偉岸,屹立在那裏便給人一種穩重如山的安全感,昏黃的路燈灑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眉眼輪廓,朦朦朧朧的光暈之下,這樣的畫麵突然顯得很溫馨,讓人想掉淚。
裴姝怡的心空蕩蕩的,鼻子卻發起酸來,她別開臉說著開場白,“你怎麼在這裏?”
“我一直都在,從未走遠。”裴廷清有些答非所問,深眸從裴姝怡的半邊側臉上移開,再低頭看向她手裏攥著的言嶠時,裴廷清的目光不可察覺的憐愛了幾分。
言嶠卻抱住裴姝怡的腰,往後躲著卻探出腦袋瞅著裴廷清,嘟著嘴對媽媽說:“壞人來了。”
“他不是壞人。”裴姝怡轉身蹲下來撫上言嶠的臉,沒有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父子相認,這一刻她心裏更多的則是酸澀,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裴姝怡眼中閃爍著淚珠子,唇邊卻是含著笑,溫柔地告訴言嶠,“他是言嶠的爸爸,項叔叔不是。言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嗎?去叫他爸爸。”
無需太多的言語和解釋,她相信睿智如裴廷清,不管他是否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但任誰看了言嶠的長相,都不會懷疑這是裴廷清的兒子,何況骨肉相連,裴廷清對自己的兒子不會沒有感覺,既然他能假扮成醫生叔叔跟言嶠玩耍,送言嶠那麼名貴的手串,至少代表他不排斥言嶠這個孩子。
裴廷清的目光緊鎖著言嶠,他放在口袋裏的兩手慢慢地握成拳頭,心裏太緊張忐忑,特別在意言嶠是如何看待他的,也太害怕言嶠不認他這個父親,就在言嶠用那雙漂亮的深褐色眼睛朝他望過來時,他的心也一點點揪緊了。
言嶠仰頭瞅著裴廷清,他長得很好看,但心腸卻壞,短暫的對視幾秒鍾,言嶠搖搖頭抗拒地說:“不,他不是爸爸,言嶠的爸爸是好人,他是壞人。那天他讓那個壞女人打我,而且他還讓那些人打媽媽,言嶠才不認識這樣的壞人。”
裴廷清的胸口像被重物擊中一樣,身形猛然晃動一下,麵色和唇色都泛著蒼白,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評價,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無聲地苦笑出來,過了一會他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裴姝怡牽著言嶠的手跟在後麵,三人一起走進公園,寒風呼嘯天寒地凍的,這個時間點也沒有多少人,裴廷清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而裴姝怡隔著一段距離也坐在了椅子上,她把言嶠的圍巾往下巴處拉了拉,讓言嶠站在她的腿邊,她從後麵緊緊地裹著言嶠,避免言嶠受寒。
但言嶠還是怕冷,一張原本有些蒼白的小臉,此刻紅撲撲的特別好看,卻是看得裴廷清心裏疼痛,連忙脫下外套遞給裴姝怡,讓裴姝怡用外套包著言嶠。
裴姝怡禮貌地對他頜首,接過帶有他身上炙熱溫度的外套要裹住言嶠,但言嶠卻生氣了,拽掉外套直接丟在了地上,“言嶠不要壞人的東西,言嶠一點也不冷。”
裴姝怡捂住嘴,眼睛裏一片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轉頭看向裴廷清,他卻是不以為然地勾起唇,“沒事。”,說著彎身從地上撿起外套,他拍掉上麵的雪,也沒有再穿,而是掛在了臂彎上。
這是裴姝怡沒有預料到的,大人對孩子的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估計寧憐夢那一巴掌,會讓言嶠記住一輩子,而裴廷清當時沒有出手相幫,言嶠也把裴廷清定義為壞人,不願認他這個爸爸,裴姝怡沒有再說什麼,把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脫下來裹著言嶠。
言嶠轉過身去,手臂攀上裴姝怡的膝蓋,腦袋埋在裴姝怡的小腹上蹭著,“言嶠不冷,媽媽懷裏好溫暖啊…………”
裴姝怡摸著言嶠的腦袋,唇邊不自覺地浮起淺笑,襯得她整個人越發有一種為人母親的柔美和賢淑,總歸是三年過去了,他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會抱著他撒嬌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曾經輕狂、意氣風發的少年了,他們都變得成熟,時光也讓他們心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如此刻這般客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