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傍晚籠罩在一片微語中,似乎埋藏著什麼故事,在暗中如泣如訴。
劉玄靈推辭了好幾場邀請,安頓好了雪璃,此刻正獨自漫步在皇宮內。
微風陣陣,吹拂著路旁的垂柳,枝葉輕搖。
他不知不覺間,一抬頭,發覺自己竟走到了湖心長廊這裏。
一瞬間,諸多故去的事像無法抵擋的潮水一般盡數浮上了心頭。那時,枂兒還是個單純的孩子,經常跟著他在這湖心長廊上畫畫。
他當時還是很疼枂兒的,平陽也還健在。
劉玄靈突然感到心頭一慟,急忙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柳樹幹。
平陽已經逝世許久,他都沒有太大的感懷,此時卻觸景傷情,突然懷念起了平陽。
平陽是他的親妹妹,小時候經常跟在他的身後喊著他“玄靈哥哥”。每當平陽搞出了什麼麻煩,太皇太後和太上皇要懲罰她的時候,都是劉玄靈替她做“擋箭牌”,挨罵的是他,挨打的也是他。
平陽曾經無比信任他,可他最終連她的葬禮也沒有參加。
傍晚的風吹散了劉玄靈的心緒,他突然想去平陽的宮裏看一看,便信步朝著平陽宮的方向走去。
自從平陽逝世之後,宮裏的宮人宮女便都被遣散,分配到了別處,如今的平陽宮已經蕭瑟,塵土覆蓋著宮門,院牆四周草木長的十分高了。
劉玄靈輕輕推了推偏門,門沒鎖,他便走了進去。
往事像一陣風朝他鋪麵吹來。
他一步步沿著宮內長出綠蘚的小徑向裏走,四周草木已深。
“玄靈哥哥,你來啦?”
他一邊走,往事便像走馬燈一般從他眼前一一閃過。
六歲的平陽摔碎了碗,太上皇正準備罵她,劉玄靈開口便說。
“對不起父皇,我不小心把平陽的碗碰到地上了。”
結果,劉玄靈替平陽挨了一頓打。
“玄靈哥哥,這是我從藥膳房偷拿出來的藥,你快給你擦上,屁股就不會痛了。”
“這是口服的藥丸,不是給屁股擦的藥。”
劉玄靈一臉無奈地說道,平陽愣了一會兒,就“哈哈”大笑起來。
“這樣啊,反正我又不認識上麵寫的字,拿錯了也很正常嘛!”
“對對,正常,正常。”
劉玄靈也隻能賠著笑了。
“玄靈哥哥,你來啦?”
劉玄靈走過走廊,繼續朝裏屋走。
小時候的平陽,經常會一邊趴在桌子上寫字,一邊時不時抬頭向門外看。劉玄靈會經常把禦膳房裏的新貢點心帶來給她吃。
平陽見到劉玄靈鬼鬼祟祟地揣著袋子走進來,就知道他給自己帶點心了,便會把紙筆都推開,奔到劉玄靈身邊,一邊開心地問候他:“玄靈哥哥,你來啦?”一邊接過他手裏的袋子:“今天又是什麼好吃的呀?”
然後,兩個人會坐在一起吃點心,有時也會叫上劉徹。
劉玄靈推開裏屋的門,走了進去,伸手撫摸著屋內的擺設,雖然都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塵,但這確實是平陽生前居住的地方。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坐到了屋內的椅子上。
茫然地環顧了四周一圈,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很多東西,想抓卻也抓不住。
他透過窗戶看向窗外。
思緒像脫了僵一樣,在四周飄散。
枂兒怎麼樣了?
沒有了平陽,他會傷心嗎?會失落嗎?他還有依靠嗎?
平陽逝世之後,劉玄靈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吳枂的處境,此刻卻突然想象起了吳枂的心境。
無論誰失去了母親,都會難過的。
劉玄靈雙眼盯著窗外,想象著平和和吳枂坐在這間屋子裏,透過同一扇窗戶看向屋外的樣子。
他突然站了起來,椅子“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心裏像是有叢叢野草突然在瘋長,纏繞住了他的整個心肺胸腔。
我要見枂兒。
夜風吹的窗戶陣陣作響。
劉玄靈的心裏隻瘋狂地生長著一個念頭。
我必須見到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