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樓梯把手慢慢的往下走，這個通道很狹窄，僅能容一個人通過。不過，下麵可是豁然開朗，不但有吧台、沙發、電視、空調，還有觀景窗。透過窗戶看海裏的世界，雖然有水下燈的照耀，可周圍仍是烏蒙蒙、黑漆漆的一片，連一條魚都沒有。又一想，大晚上的，哪裏會有魚閑著沒事遊來遊去的，魚也是要休息的。
隱約中，我聽到從一個房間裏傳來說話的聲音，我提著裙角，大氣也不敢喘，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該死，這條破裙子，虧我還這麼的喜歡，真是中看不中用，稍不留神，就會踩到裙邊，被它給絆倒。
房間的門是虛掩著的，從細細的門縫向裏看，有兩個人端著酒杯站在舷窗的旁邊聊天，那不就是程雲灃和陳可凡嗎？
我抬起胳膊正要敲門進去，陳可凡說：“Feynman，不去找你的未婚妻跳舞麼？音樂開始了。”
“沒有我陪著，她會更開心。”
“噢？怎麼這麼說？你們不是打算結婚嗎？”
程雲灃居然笑了：“對，我們是要結婚了。就在，下個月。”
陳可凡給程雲灃斟滿一杯：“那……她呢？”
“她？我早就不記得她了，她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用過之後就丟棄。”
陳可凡搖頭：“Feynman，我們是十幾年的朋友了，你騙不了我。”
“對，所以我沒騙你。”
“Feynman，現在，我的普通話說得和你一樣好，粵語反而會讓我覺得很別扭。如果，不是為了醫學研討會、為了看我的爹地媽咪，我想，我大概再也不會回香港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你不會覺得，J市比香港更繁華吧？當初，你得知你的導師推薦你去J市第一醫院的時候，你可為此頹廢了好幾天呢。”
“沒錯，但那是從前的陳可凡，不是現在的。在J市的這兩年，我已經習慣了那裏的一切，語言、食物、民風。爹地、媽咪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等伯父正式接管了公司之後，我就接他們去J市安度晚年。”
程雲灃表示很意外：“你真的要這麼做？我還以為，你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這是我早就決定好的，隻是還沒告訴你。Feynman，人的習慣啊，真的是一種很要命的東西。”
“哈哈，那我真該慶幸自己隻在J市呆了半年。”
“Feynman，難道你自己沒發覺嗎？你的半年，比我的兩年，收獲還要多。”
程雲灃沉默了，陳可凡拍拍他的肩膀：“Feynman，其實，你也早就已經習慣了J市、習慣了她，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
程雲灃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陳可凡走向門口，我猶豫著要不要躲開，他又說：“她叫莫曉初，是吧？名字很像，相貌也有那麼一點像，可惜，她不是她。你真的選擇要和莫曉初結婚嗎？我不希望到了最後，莫曉初會落得和她相同的結局。Feynman，你已經做錯一次了，你不要再錯第二次。”
看見程雲灃站起身，我忙閃進旁邊的房間，還好，要是動作再晚幾秒，肯定就被他們發現了！
陳可凡和他並肩走出：“Feynman，如果我邀請你的未婚妻與我共舞一曲，你會同意吧？”
程雲灃很幹脆的回絕他：“可凡，那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要動什麼歪腦筋。”
“你放心吧，我的興趣始終沒變過，我可是很專一的。除了我的平平，我的心裏再也裝不下別人了。對了，明天……你會去吧。”
“恩，我早上就去，然後和莫曉初去廣州。”
“那好，我下午去看他，我還有秘密和他說呢，我可不想讓電燈泡聽見。”
程雲灃捶了他一拳，兩個人繼續說笑著上了樓，等聲音愈來愈遠，我才走出來。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未回過神兒，他們兩個口中的“她”，是夏曉初嗎？
我回到甲板上，程雲灃一臉焦急的迎過來：“曉初，你去哪兒了？”
“哦，我……我去衛生間了……”
陳可凡拍了他一下：“你看，我說沒事吧，她肯定不會走丟，瞧把你急的。”
我看著程雲灃的眼睛，嗬，陳可凡說什麼？程雲灃著急了？是為了我？這會是……他發自內心的嗎？
程雲灃捋了捋我的鬢角：“曉初，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沒……沒有，就是有點困了。”
又一支舞曲響起，程雲灃牽起我的手：“那，我們跳一曲再回家。”
我本要拒絕，但不知怎麼的，忽然從心底裏很不想讓程雲灃掃興，我點點頭：“好啊，可我還是不太會，我怕踩到你的腳，給你丟臉。”
程雲灃擁著我走進舞池：“沒關係，像那天一樣，跟緊我的腳步就好了。”
我一眨不眨地直視著程雲灃的瞳孔，從他的眼眸中，倒映出我的身影，我用心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他的體溫，因為我深知，看似恩愛的這一幕，就要成為我記憶的永恒了。原本音樂初始時，周圍還有幾對共舞的男女，不知為何，最後隻剩下我和他在舞池在旋轉。嗬嗬，他的眼神好溫柔啊，那麼，此時此刻，他眼前看到的，究竟是我，還是他骨子裏深愛著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