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非,我倒覺得,這次我們應該避其鋒芒,不要與他們正麵衝突。”
身懷佛道家修為,在人世幹預世事,這本來已經有悖天道。倘若出於自保倒也無可厚非,但如果要尋人報仇,遲早會遭天譴。皎羽不想讓吳辰非這樣做。
“老師已經搬到這裏了,他們就算去抄吳家,也抄不出什麼來。讓魅兒和虯喙把家裏用得著的東西一並搬過來,留所空房子讓他們去折騰吧。”看到吳辰非還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皎羽又補上了一句,“修行之人,不可作惡,報仇這種事也是不行的。”
吳辰非雙拳緊握,額頭上的青筋都突了起來。皎羽看著他心裏也覺得特別難受,輕輕走了過去,拉住了他的手。
虯喙看見兩人的情態,別過臉去,無聲地飛出了院子。每次看見皎羽和吳辰非在一起,虯喙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惆悵。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自己就算有什麼想法也是枉然,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吧。
回到吳家的院子,他快步進了屋,想幫他們把東西收拾收拾,拿到馬婆婆那邊去。魅兒正在房裏運功,聽見他走了進來,連忙氣歸丹田、收勢起身。“你怎麼才回來?”
虯喙受不了她的咋咋呼呼、多嘴多舌,瞥了一眼魅兒,不想和她多說,隻輕輕說了聲“別再廢話了,明天造反派還要來抄家,趁著天沒亮,趕緊把家裏有用的東西收拾收拾,給他們拿過去。不然等他們來了,又要全燒掉了。”
魅兒雖然和虯喙一向磕磕絆絆,可聽他這樣一說,也明白事情緊急。手上忙著收拾東西,還不忘問他,“你剛才自己走了,是不是就去打聽這事兒?”
虯喙不想說話,便點了點頭。魅兒這才不再追問,跟著虯喙把屋裏還能用的東西都用被單裹在一起,打了個大大的包袱。紅衛兵上次來抄家,家裏很多東西都已經被燒掉,錢和糧票、布票更是早被洗劫一空。現在家裏還能用的,就是些不常用的換洗衣物。兩人不一會就收拾好了,一人抱起一個大包袱,淩空飛回了馬婆婆家。
隔壁胡不強的兒子已經連哭帶叫地把他爹給拖回了家裏。胡不強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叫兒子把他鎖在床頭櫃子裏的一個木頭盒子取了過來。他這個守財奴一輩子愛錢,這個盒子平時連他兒子都沒有看見過。
胡不強哆哆嗦嗦地從裏麵數出了五百多塊錢,都是大到十塊、小到一毛的零散紙幣。然後叫兒子找來一塊布,把這些錢放在布上打了個包,裏麵還塞了一塊院子裏撿回來的小石頭。將布包上的結子緊了又緊,胡不強才讓兒子扶著他走到了院子裏,咧著大嘴哭喪著臉,要將布包扔過院牆。可不管他怎麼用力,布包始終就扔不過去,總是打在自家牆上落在地下。
最後胡不強咬著牙將布包交給兒子,讓他用力扔到馬老太太院子裏。他兒子也愛財,看到老子要將這一大包錢扔給別人,自然不肯。最後胡不強把自己偷了人家錢、又被鬼上門討債的事說了一遍,他兒子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就算再不願意,也不能讓老爺子被鬼索了命去。於是他一跺腳一用力,布包嗖地一聲越牆而過,噗地落到了馬婆婆家的院子裏。
辦完了這件事,胡不強雙手合掌對著隔壁拜了拜,“馬婆婆,你的錢我還給你了,你可千萬別再纏著我了。”說完,便拉著兒子收拾東西,隻用了兩個小時就把細軟全部帶上,和兒子一起鎖上門走了。
他們爺倆本來就都沒有正經工作,到哪也都是一樣,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這處宅子。可事到如今,這房子他哪裏還敢住呢?所以兩人走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背著兩個大包袱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皎羽一直聽著隔壁的動靜,當聽到父子倆離開家的聲音,心中卻莫名湧上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自己對他們是不是真的出手太重?讓他們流離失所並不是她的本意。可回頭看看隻有一個房間的小院,又覺得此舉實屬無奈。不把他們趕走,吳家就無法在此安全地落腳。
吳辰非看見皎羽的表情,便猜到她的心事。走過來輕輕攬住皎羽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這世上有很多人在做著無奈的事情,誰又能毫不違心呢?
虯喙和魅兒一回來,人就多了,房間小根本站不下。四個人就在院子裏一字排開,席地坐著凝神運功。
太陽慢慢地從東方升起,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清晰起來。四個人一動不動,安靜地聚氣。初冬的晨曦,微弱卻溫暖,照在他們的身上,反射出一片輝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