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月色涼如秋水。落地窗大敞著，風呼嘯著撩動潔白的床單，花瓶裏幹枯的鬱金香，還有我不安的心緒。
“可以進來嗎？艾綠”是紹江的聲音。
“進”。我竟有點倉皇不安。
門吱呀一聲開了，紹江穿著寬大的白色襯衫站在門口，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恍如隔世。
“怎麼沒有開燈？”紹江說。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風席卷而來，“曬曬月光不是很好嗎？”
“哼哼”
我聽到紹江從鼻子裏發出的輕微的笑聲。
他踱步走到我身邊和我並排站著，安靜的望著窗外靜謐得夜色。
莫折集團的這家醫院建在城郊，富麗堂皇的建築在這一片林海之中稍顯突兀，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裏是一處秘密的休養生息的好地方。尤其是夜晚，習習的涼風夾雜著青草香，白樺樹葉的青澀味道吹進房間，讓人有睡在樹梢的錯覺。
風繼續呼嘯，白樺林像是一片綠色的翻滾的海洋，發出沙沙的聲音。
“看呢！有螢火蟲！”紹江指著遠處地一片草叢，那裏有好多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小的時候還常常見，可是後來……”他的聲音漸漸消失。
我偷偷的看著他，他臉上有幸福又憂傷的表情。
我想起莫折枝曾說起他小時候的事，是螢火蟲勾起他以前的思緒了吧。他或許是想家了，那裏盡管貧窮，也沒有他的親人，但那時的生活應該是最純真，最滿足的。
“可是那並不是螢火蟲”我說。
“怎麼會？！”紹江眯著眼睛探著頭去看那些亮晶晶的東西，“那就是螢火蟲，它們還在那呢”他可愛的爭辯道，就像那些普通的大男孩一樣。
“風這樣大，螢火蟲怎麼可能長時間在一個地方飛那麼久呢”我冷冷的說。
他還是一臉的不相信，自顧自的扒著窗沿往下眺望，他的頭發被風吹的淩亂，寬大的襯衫被風灌得鼓鼓的。我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音。他立馬回過頭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怎麼了？”他問。
我笑著搖搖頭“那是一群野貓開會呐！”
他尷尬的撓撓頭皮，“病糊塗了，眼睛不好使，腦子還不靈光了”紹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的話讓我立刻回想起姚媚，想起那場可怕的報複，想起莫折枝不清不楚的情感，我的嗓子一下子像被捏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紹江側身倚在窗邊，他的臉沒在陰影裏，看清楚什麼表清，他突然說：“我做了一個荒誕不羈的夢。”
我沒有說話，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在捕捉我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
他又說：“在我掙紮著睜開眼睛，我竟然希望第一個看到的是你”。
我扯動了一下嘴角，裝出無所謂的神情，難道我要告訴他我曾經和他的魂魄進行過一場交談！？這才是真正的荒誕不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