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過千年,即使時光倒流,我再也找不到一場雪,會有你走過的痕跡。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過得並沒有那麼頹廢,我知道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而且我喜歡這裏的孩子,他們有資格擁有一個絢麗多彩的童年。
但是我無法忽略紹江炙熱的目光,他的眼神跟隨著我,熱切的像是在隨時等待我的施舍。我不明白,這是他寂寞無主的逢場作戲,還是準備給我一場長久的許諾。但無論是哪一種,我們兩個都玩不起,我無法許給任何一個人天長地久,而紹江也沒有資本去負擔一場過眼雲煙的愛情。而且,我心底深藏的絕望不允許我這樣做。
“可以談談嗎?”在最後一天,紹江終於按捺不住了。
我們兩個漫步在風雪裏,我跟在紹江後麵,他高大的身影為我擋去半個寒冬。看著他在雪地裏留下的深深淺淺的腳印,我竟有一種想一直跟他走下去的衝動。
他回過頭,淡藍色的風衣輕輕擺動,潔白的雪花在他身邊舞蹈。
“你喜歡莫折枝?”他竟然問。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他明明知道折……
“不喜歡,沒有喜歡的人。”我冷冷的說。
他往後輕輕退了一步,眼裏是一片死寂。雪飄如絮,遠處是玉樹瓊枝,寒梅傲雪。過了很久他扯動嘴角,輕輕的說:“你這是拒絕我嘍?”
我的心一下子亂了,原來這就是他的告白,倔強的告白,他還是不肯卸下自己的保護色,就像折說的,我們的確一樣膽小怯懦。
“你看樹林裏隻剩下麻雀了,你知道它們為什麼沒有像其他候鳥一樣飛到南方過冬嗎?”我問。
“因為……是它們飛不高吧。”
“對,因為它們飛不高,所以注定要飽受嚴寒!”
“但是,它們最起碼是在一起的,對嗎?”紹江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我高傲的仰起頭,不去看他的眼睛:“可是,誰會甘願去做一輩子的麻雀呢?”
紹江蹙緊雙眉,他的眼睛像暗夜一樣深沉。他轉過身去,佝著腰壓抑的咳嗽了幾聲。
“我以為你會不一樣。”他嘶啞著說。
風雪呼嘯,天地一片蒼茫。我的睫毛上結了一層細細的冰渣,拳頭緊握住袖口止不住的顫栗,但是我知道這時候我的臉色要更加冰冷,決不能透露出一絲妥協。
他緩緩地蹲下身子,抱著自己的雙臂,把頭抵在膝蓋間,他如玉的頭發飄滿銀白的雪花。
“小地方的人,沒那麼多夢想,但不缺乏之氣,我們習慣順著我們認為好的路前進。孩子必須要有知識,大人必須吃苦耐勞。”他聲音輕的像是再說給自己聽。
“我以為我會不一樣,我甘願背負一切,去換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抬起頭,眼裏全是痛苦的水色。
“可是我又那樣普通……”
風繼續呼嘯著,像巴掌一樣一下一下惡狠狠的抽在我的臉上,心上。曾經的我,也數次的想過,自己會邂逅怎樣的愛情,或平淡如水,或刹那芳華。但是你遇到的是愛情嗎?被現實打敗的是愛情嗎?甚至是它真的存在嗎?難道愛情真的隻是大自然為了傳宗接代而設計的一場甜言蜜語的騙局。誰又願意來許我漫漫一場的風花雪月?
天漸漸暗下來,雪霧彌漫,天地呼嘯。紹江緩緩挺起如玉長身,仿佛早已忘記我的存在,像是丟了魂魄一般消失在雪天盡頭。我感覺什麼東西在心底轟然倒塌,縱使被冰封萬年,也會有不為人知的暗濤洶湧吧。
在回途的車上,仍然不見紹江的身影,望著窗外淒寒的隆冬,這個冬天還留有他的溫熱。他的笑,他的歌,到這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