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龍雲沒有想到，僅僅時隔一天，她卻連留戀他的理由都沒有了。望著對麵那一身血衣卻顯得雲淡風輕的人，她隻覺得自己離他好遠，好遠。
或許她本就是不經世事的，不懂外麵世界那些奸詐和狡猾，可她卻不忍心這樣去看待自己與他的那一段情意，就算是明知道沒有結果的，短暫的期許。
她手裏還握著他的那塊紫玉，如今顯得徹骨的寒涼。終究不是她的東西，還給他便是了。如此，他們就再無瓜葛。
“小雲。”他出聲輕喚著她，聲音裏帶著一夜未眠的嘶啞。不似剛才對於黃子韜的輕蔑態度，如今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見她的那個時候，還是陸公子的那個時候。
龍雲有一瞬間的恍惚，各種思緒在她的腦袋裏衝撞著，質問著，懷疑著，又被迷惑著。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淪為他的一顆棋子，或許她現在對於他來說看起來還有些用處？
“我是龍雲。”她痛苦地說出這幾個字，硬生生把自己與他隔斷，“嗬，這樣看來，我與你也沒什麼區別。”
龍雲頓了一頓，強忍了眼眶的酸澀轉過了身去：“走吧，我帶你離開。”
她知道自己還是心軟了，因為不想再聽到什麼使自己受傷的話所以也不想去探求真實，就讓它這樣結束，或許自己會好過點。
就是這樣自私地想著，不計後果地把他放走，似乎是罪惡的，又好像被他再一次利用，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想看到另外那一個結局。
“從這條小路走，繞過沙丘就是密林軍的營帳。你走吧，在我哥回來之前。”龍雲緊緊捏住拳頭強忍著心裏的情緒，從袖口將那塊已經捂熱了的紫玉取了出來，“這塊玉似乎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我是騙你的，不配留著，那個約定也根本毫無意義。”
“小雲，我……”
“別說話。”龍雲打斷了鹿晗即將說出口的話，眼睛怔怔地看著他，那漆黑的瞳孔裏倒影著她的身影，此刻有些晃動，不知是為了什麼。
她把那塊紫玉塞進鹿晗的手裏，繼而撇過頭不再看他：“你走吧，這樣我們扯平了，互不相欠。”
“跟我一起走吧。”他居然說出了那樣的話。龍雲心裏一滯，轉瞬的衝動被理智衝散，隻剩一塊大石壓在心上的感覺，堵得說不出話來。
“留在這裏，一旦我逃走的事情被發現……”
“我既放你走，就做好了承受這一切的準備。”龍雲深吸了一口氣咬住嘴唇，“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這裏是我的家。”
鹿晗聽了最後那句話，心裏一怔，他曾經答應過她什麼，他都記得。而今時已不同往日，曾經的諾言怕是不能兌現了。倘若她隻是堰城一處尋常人家的女子，或許他尚能保全，可天意弄人，她居然是這城主的女兒，如同她自己所說的一樣，她不能離開這裏，不能背叛親族。
龍雲背對著鹿晗，感受到他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提步離去。她這才酸了鼻子，淚如雨下。無論她怎麼做，她都已經失去了這段感情，又或許，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感情。
“大小姐……”格蘭這才裝作從遠處剛趕過來的樣子，輕輕地為龍雲披上披風，“您累了……”
百年後。
大漠包圍的堰城一片繁華。這裏是從中原路經西域的必經之地，這裏是商賈休憩的邊境之城。似乎所有人都已經忘卻了百年前那一場近似天災的火焰，忘卻了那座空宅中主人的摸樣，唯有包圍城池的那深深的印記，訴說著曾經留下的故事。
“爹！”小小的身影伴隨著清亮細小的聲音朝前奔去，軟軟糯糯的小白手拉著大手晃呀晃呀，“為什麼我們的護城河裏沒有水？”
“那不是護城河，孩子。”父親笑著摸摸小男孩的頭，“是火焰的痕跡。”
“火焰？”
“是啊，你知道嗎？它有個傳說。”父親蹲下身來握著孩子的小手，眼尾向上揚著，“傳說那是個戰爭的年代，城主的女兒為了護住堰城，浴火焚身，建立了一道火焰的城牆，阻隔外地近月餘，城外士兵等到彈盡糧絕，終於放棄攻城，才保全了我們世代平安。”
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似乎那是個遙遠而又可怕的故事：“那……城主的女兒也像燦兒一樣嗎？”
“嗯……對，像燦兒一樣。”父親笑著摸了摸孩子臉，似乎編撰哄孩子的話總不是他的擅長之處。
“那爹爹為何總是責罵燦兒不許燦兒玩火？”孩子的嘴生氣地嘟著，雙手絞在一起不敢看父親的臉，“明明爹爹就可以……”
“呃……”似乎是理虧詞窮，父親索性站起來雙手無力地伏在腰上，“這事兒得問你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