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就像匕首，狠狠地紮進了言夜的心口。
而墨七就像是找到了發泄口，終於咬著牙拔出了青凜劍。她的臉上尚帶著還未風幹的淚水，嘴角卻緩緩勾了起來。
言夜望著她，慢慢收回了止寒劍。
終於要有這樣一天，他們之間的戰鬥不再是為了比試，而是生死相搏。
“來吧。”
墨七說完，就像是將心一橫，率先發動了攻擊。
她一出手便是青凜劍法，速度也快得驚人，眨眼之間便到了言夜的身後。而言夜體內有饕餮之力，自然不是等閑之輩，閃身便避開了她的第一招。他心裏知道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發泄情緒最好不過陪練一場。隻不過，這一次的陪練隻怕是要賭上他的性命了。
曆代青凜劍主多是男子，因此這青凜劍法也少了許多花俏的姿勢，一招一式之間便直取對手要害。言夜的止寒劍法雖然也不差，但是止寒劍對上青凜劍，便已經是輸了。
終於，言夜在躲避的時候慢了半招，青凜劍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左臂之中。
“這第一劍，為我良師報仇。”
緊接著，還在他因為左臂的劇痛而大腦有霎那空白的時候，青凜劍又刺進了他的肩膀。
“這第二劍，為我知己報仇。”
言夜吃痛，重重地喘息一口，唇邊卻盡是腥甜的味道。他抬眸的時候，看見墨七滿臉淚水，卻分明是在笑著，像擁抱地一般靠近他，毫不猶豫地將青凜劍送進了他的腹部，然後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這第三劍，為我下屬報仇。”
言夜感受到她的溫度，明明是想對她笑，卻終是失力地委頓下去——痛，真是痛。被那種直刺骨髓的疼痛侵蝕的不僅是身體，還有心啊……
那一瞬，墨七下意識地伸手將他扶了一把，卻又立刻一鬆手。她咬牙不去看他，劈手便從已然無力握劍的他手中奪過了止寒劍，他頹然癱倒在地，鮮血汩汩從傷口流出，和地上的星庭花宛如一體。
“言夜，這柄劍，是我隻身闖過天山七門，以二十四闕那枚從未入世的冬雪令為你換來的。”她紅著眼眶淒然一笑，手間蘊了神力，當著他的麵便是將劍一折。
金屬折斷的聲音就像是心碎一地的聲音，在落英繽紛的星庭樹的見證下，那柄武器榜排名第二的長劍就此折斷。
言夜屏住了呼吸，心和傷口都劇烈地疼痛起來，一波又一波的撕裂感幾乎要讓他昏死過去。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記憶的片段閃過腦海，笑容淡淡的少女將長劍遞給他，問他此劍可還稱手。
“稱手便好，若不稱手，排名第二也不過是塊廢鐵。”
腦中縈繞著少女清麗的聲音，他喉間一澀，想說話卻隻是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
墨七鬆手，兩截斷劍狼狽落地：“這第四劍，為我報仇……”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言夜赫然發現她周身的劍意已經褪了下去。龍神青凜……這樣可還算是救了她？
並不知道麵前男子和龍神青凜之間約定的墨七隻是望著他，眼淚抑製不住地往外湧出：“可是言夜，我雖怪你怨你，卻不曾恨你啊……”
親手傷害他讓她的內心無比痛苦，因此也沒有留意到自己體內那要衝出經脈的神力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平息了下去，隻是深深地看著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子，又將星庭之心的力量度往他的體內。
溫柔又平和的守護之力慢慢地包裹著重傷的言夜，墨七喃喃地敘述著，就像是喝醉了一般絮絮叨叨。
“言夜，你真傻。”
他闔眸，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滑落眼角。
“放眼整個七曜江湖，你唯一可以信任的，隻有我墨七。可是，你卻偏偏誰都相信，唯獨懷疑我。”
是啊，他信了雲褚，卻負了她。
“對，我們本就不是同類人。你千辛萬苦想回憶起過往，而我費盡心思想忘了它們。”墨七顫抖著手撫摸著他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頰，一麵俯身，一麵輕聲道，“但縱使如此，我依舊願為你尋得琉璃玉，將你從那萬劫不複的深淵裏拉出來。”
嘴唇有什麼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壓了下來，言夜渾身一震，睜開了眼。
她緊閉的眼睫毛微微顫動，那放大了的臉更是讓他心動。但緊接著，他恍然想起了不知何時，她也曾靠他很近，他也曾有過要吻她的悸動。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時候？
他艱難地抬起右手想要抱住她，她卻忽然離開了他。
“阿七……”
墨七對身後的呼喚置若罔聞，轉身時義無反顧，踏碎了一地的紅色星庭花。
一直等在不遠處的虞非默不作聲地望著她走近，看著她滿臉的淚水和嘴唇蹭到的血跡，看著她失魂落魄目不斜視地從自己麵前走過。他最後再看了言夜一眼，昔日的人中之龍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星庭樹下，雖然因為血液流逝而虛脫乏力，但言夜的眼神卻還是一直停留在墨七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