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大漠悲歌。越是遠離城市,景色就越是蒼涼蕭條,火雲翻滾的帷幕下,黃色的山黃色的土,黃色的房屋黃色的人。
成都還在秋末,這裏已是深冬。西北的空氣是寒冷凜冽的,人們厚重雍實的著裝已做好迎接的準備,迎接這裏今年第一場暴風驟雪,屆時這片土地上鳥兒不再歌唱,清水不再滋潤,大地也不再柔軟。萬裏冰封,這是大自然在這片土地上向永恒死亡膜拜而獻上一卷青白墨。
就算在這樣悲涼的預染下,仍有柏楊獨傲旱魅迎風默默,你看不出它是否恐懼,你看不出它是否無畏。你隻知它的生存環境越是惡劣,它就越是活的蒼翠挺拔。這,便是對所有於逆境中頑強抗爭的生命最為真切的謳歌,那怕它隻是一隻螻蟻。
李芳驅車行至郊區農村老家,路還是那條路,不過不在揚起黃色塵沙,而是瀝青水泥的康莊大道。
她將車停在村口準備步行一程。身旁時不時有稀落的幾個相親擦身而過,看起來大都黝黑質樸親和善良。他們不停的瞄著李芳,李芳也不停的瞄著他們。
十多年的異地他鄉,今日歸來成了陌路。他們在想”這女人看起來富麗堂皇為何神情又這般哀傷,難不成是哪家的客走散了主人?”
李芳記得他們每個人曾經的音容笑貌家長裏短,隻是模糊了姓名模糊了深情,“我今日回來卻不知該落腳何處。認了又如何?這裏終究不是我的歸處。”
李芳駐足在她家朽破頹然的大木門前,一把鋼鐵鎖鏈,將她的成長之路牢牢禁錮在裏麵。她沒有鑰匙,她想進去坐坐,她也隻有苦笑自嘲
“來時沒和主人家打招呼,隻有咽了這口閉門羹了。”
還是這扇木門前,20多年前有夜風雨淒厲肆虐狂妄。李芳下學時,家裏那把唯一的破傘擋雨那麵給了李濤,漏雨的那麵給了自己。
連夜高燒不退,嚇哭了李濤,嚇懵了李母。
去哀求了村裏那家唯一有小車的富戶,男主人讓李母先回去收拾東西抱上孩子,他過會就來。
寒冷的風雨裏,李母緊緊抱著瘦小虛弱的她癡等在門口,緊到她如今都還記得那股力量,是那樣溫暖那樣踏實。
也不知等了多久,男主人終於開著他的車出現在二人視野裏,上車時他特意在後座腳踏處放上一張紙板,說是李母鞋上的泥濘髒了車底不好清洗。
如今這個村落裏,年輕的外出務工年老的進城養身體,大片莊稼地荒蕪停滯雜草叢生。這四周鄰裏也散落稀疏,就連交好的周圍兩家住戶也早搬去了城裏久不聯係。冷清死寂,這生養了她的故鄉如今也離她的心忽遠忽近。
回憶已盡,李芳走上前去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觸摸了這扇幹裂鬆垮的門一下。她心痛神癡,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
“究竟是活了這一趟好?還是不活這一趟好?”
李芳走時走的幹脆決絕,她不止沒有回頭,就連沾染在手中那扇門上的些許塵埃,李芳都抖散在身後的空氣裏,留下它們永遠守望在這裏。
回到市區時已是約莫下午六點有餘。
李芳叫出李母,關於今日的溝通李芳隻說有待商榷。
李芳又讓李母把老房子的鑰匙給她,見李母狐疑半天不做回應,李芳不得不說是自己工作需要她的高中學曆證明,這次回來正好拿上,畢竟之後的生活大家都需要錢,有了這個收入又可提升一個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