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風玄煜不曾離開墨軒居半步,他雖是靜靜陪著蘇漓若,偶爾吟詩撫琴,淺斟微酌。
但實際他在等待最後一根弦斷了的時刻,那就是熵帝會如何處置他夜闖太子府,太子暴薨之事!
他似乎想透過靜謐的心事來探測熵帝究竟沉得氣到幾時!
當年他手持利刃刺進娘親的心口那一刻,他與他早已恩斷義絕。當他被逐出月國,流放荒蕪之地,卻被冠以賞賜獨屬分封候之地。想來可笑,他居然十年沉浮,千方百計回到這個刻印他腦海裏憎惡的地方,甚至開始融化冰冷,接受他的虛偽慈愛。
他想到蘇漓若,因為她,他願意放下多年冷漠徹壘的寒冰,破碎成水,融化為暖。
而他如今的心硬,也願為她,如雄鷹展開蓬勃的翅膀,護心愛之人不受傷害,即便與整個朝堂為敵,父子決裂,也在所不惜!
他在等待,等待熵帝千鈞一發的決擇。
然而,他還未等到熵帝如何決擇,風玄璟率先登門而來。
風玄煜佇立滿園秋色中央,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隱隱透著冷冽寒氣。
自清依走後,風玄璟幾乎沒有露麵過,他看似依然雲淡風清的飄逸卻憔悴難飾,臉龐削瘦,目光惆悵。
“聽聞三哥遁世入空,虔心悟道,今日卻如何返塵回俗,所為何事?”風玄煜冷聲嗤笑道。
風玄璟知他心有怨氣,皆因清依劫持蘇漓若而起,當下苦笑緩聲道:“生就俗人,如何入空!既為凡塵,怎會虔心!”
風玄煜勾唇一笑,邪魅至極:“怎麼?你的紅顏知己情緣方盡,你就迫不及待為舊愛聲討?”
風玄璟淡然的臉色匆匆掠過無奈,遂肅然道:“你雖狂妄不羈,卻不魯莽,究竟為那般?讓你大開殺戒,不惜手足!”
“哈哈...”風玄煜仰頭狂笑,聲音卻令人膽顫心驚,如鬼魅般詭異,他驟然停滯笑聲,目光陰沉道:“自本王離朝之日,再無手足,更無父子。淩王這般執念,果然凡塵俗人!”
風玄璟聽他狂笑,便知他已憤怒至極,他眼裏彌漫憫意,沉聲道:“七弟非無情之人,何必這般自毀前程?父皇對你雖有虧欠,終究看重你勝過所有的人。你怎能忍心逼迫難為他!暮年喪壯子,親手置愛子?人世間的悲痛莫過於此,七弟何苦執意如此!”
“最是無情帝王家,淩王這般宅心仁厚,倒適合做個曆遊天下無憂之士。”風玄煜冷聲道:“至於本王的前程無須淩王多慮,本王意不在此?豈是朝堂所能束縛!天地之大任逍遙,何愁天下無風雲!”
風玄璟暗暗歎息,他原就心知肚明,此番一趟並不能勸服他,隻是他心有疑惑,前來證實而已。沉思片刻,他輕歎道:“太子之事暫時封鎖,朝中大臣並無幾人知曉,太子府一幹人等皆被囚禁,恐怕必要之時,秘密解決!隻是晏妃決不會善罷甘休,對此,母妃甚是擔憂,日夜不眠,食不知味!父皇亦是心痛,一夜衰老許多,年公公不忍,才暗中派人通知我!”
風玄煜陰沉著臉,負手踱步,“本王歸來原非善意,母妃早已知曉,何必無端惹心事。本王與他之間尚有一筆血債,晚了十多年了,總要清算,任何人不得插手!”
風玄璟臉色染上重重憂慮,目光惶然沉鬱望著他的背影:他決意已定,不易動搖,當初以為玲瓏剔透的蘇漓若能夠牽絆他,消除他的仇恨,融解他的冷漠。看來...枉費苦心!思到此,他的心間一動:唯一能夠牽製他的隻有蘇漓若,莫非...
這時,夜影行色匆匆進來,俯耳幾句,風玄煜蹙緊眉頭,沉吟半晌,道聲:“讓她進來!”
風玄璟正當疑惑之時,風玄煜轉身瞟了一眼道:“沒想到長姐也要卷進來!”
“長姐?”風玄璟一怔,道:“此事知曉的人極少,長姐又是如何得知?難道...”
風玄煜與他相視一望,刹那不言而喻!已然明白。
德純一身淺藍,端雅婉約,款款而來,隻是臉色凝重,憂心忡忡。
“三弟也在!”德純見到風玄璟微微至滯一下,遂側顏對風玄煜道:“自上次匆匆一別,許久未曾見到蘇姑娘,今日得閑,心裏掛念,便登門探望,應該不會打擾七弟吧!”
風玄煜緘默不言,目光銳利,似乎穿透德純的心思。
風玄璟見狀,忙上前故作輕鬆道:“長姐有心了,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到蘇姑娘,想著她的精湛琴藝和音律,便有討教傾聽一番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