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玄煜的一掌助鬼影子籲氣順出,他的綠眼裏泛動著憤慨怒濤,夾著痛苦不堪的回憶,最終他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似乎難以決策是對是錯。
“前輩遭人陷害,墜入陷阱,雖非你所願,終是你鑄成大錯。”風玄煜見他憤怒,怕他一時想不通又錯亂了思維,便替他說道:“峒嶼派餘孽用美色誘你入計,再借你絕世武功練就移魂大法,輸送內力真氣給他們,事了之後囚禁你於移魂大法布陣裏。”
鬼影子聽聞風玄煜的話,倏地伸出枯幹死骨之手,卻無力垂下,連握住的力氣都沒有。他的喉嚨又發出怪異之聲,使勁地點頭,瞪著綠眼,深陷的眼球幾乎暴凸出眼眶,令人不寒而栗。
“挑斷你的手腳筋骨,用移魂大法吸盡你的內力真氣,促使心氣衰竭,虛弱如枯木。”風玄煜緩緩起身,負手踱步,每一步都在敲打鬼影子的心房,他綠眼愈瞪愈凸,快要迸裂。
風玄煜驀地停頓腳步,回目凝視他,慢慢蹲下身子,低沉道:“你雖練成移魂大法,卻毀了心訣,使移魂大法不能完成最後一步,致使無法完整?”
鬼影子黯淡綠光,搖搖頭。
風玄煜眸深如墨,緊緊盯著他,見他已然有氣出無氣進,看來他強撐不了多久。風玄煜皺著眉頭道:“或許是你隱藏了解移魂大法的心訣,慘遭他們穿肉入骨,剜筋鎖髓的酷刑?”
鬼影子黯然的綠眼一閃,發出光亮,如搗蒜般點頭,並怪異發出兩聲,遂又癱軟在地。
風玄煜飛快扶起他,焦灼問道:“解移魂大法的心訣呢?前輩藏何處?”
鬼影子拚盡全力,張開臭烘烘的嘴巴,長年食生肉,致使他的牙齒嚴重脫落,光禿禿的。平時用牙齦咀嚼,嘴裏全是血泡糜爛,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風玄煜少年逐放荒蕪之地,多次身陷猛獸的攻擊,牧民的野蠻,對於鬼影子的慘狀頗為淡定,倘若換作別人恐怕早已熏吐了。
隻聽到鬼影子劇烈咳嗽,猛地吐出一口烏黑血水,隨著他的血水吐出,整個人油枯燈滅。
風玄煜觸目臭腥味的烏黑血水中,滾落一顆比珍珠稍大一點的銀色珠子,他撿起來,舉到鬼影子麵前。“難道心訣在此珠子內?”
鬼影子此時的氣息有進沒出,一吸一喘地眨眨眼,他已經連點頭力氣都沒有了。
“這...心訣有何訣竅?”風玄煜搭在他的脈搏,卻已無法輸送內力真氣給他度氣順息。
鬼影子抽了抽嘴角,似乎在說:你這般聰慧,豈會領悟不出其中的奧跡?
風玄煜攥緊珠子,俯身貼近他問道:“逼你練移魂大法,囚禁你的人是不是峒嶼派的大護法獨孤愁,當年她僥幸逃脫,易容另一個身份接近你,得到移魂大法之後,她就隱藏身份,代替入宮封妃?”
鬼影子顫了顫目光,咧嘴似笑,眨眨眼,惚然合上。
風玄煜怔怔注視他,喟然長歎:堂堂一代武林盟主居然淪落如此下場!這般人不人鬼不鬼模樣令人唏噓,他曾經叱吒江湖,率領眾豪傑英雄守護武林,維持各門派秩序,禁止門派之爭。曾經的光環,如煌煌之星,殞沒墜落,誰會想到他的最後如此淒慘!
風玄煜起身環顧涸竭的水簾瀑山頂,目光一頓,挾持鬼影子掠上山頂。他瞥視山頂雖枯草萋萋,但峰巒奇特,想著鬼影子能安葬峭峰,也不枉此生,總算脫離苦囚之日,沒有暴屍荒野。
風玄煜推掌揮力劈開一塊巨石,送鬼影子的屍體入內,著力合上,並以內力刻上蒼勁有力的大字:原武林盟主鬼影子之墓!
他的手突然一頓,停滯刻字,思緒如初冬涼風飄揚...
當年,熵帝極愛予他,兩歲時就為他尋得才子名師,頂級高手,教導傳授他文韜武略之道。七歲時,小小年紀的他就能揮毫潑墨,風采不遜名家範疇,亦能飛簷走壁,對抗侍內高手。
若不是熵帝當初未雨綢繆的寵愛,也許他早已葬身野蠻之地。
風玄煜微皺眉頭,最近總是糾纏年少時的回憶,而所有的回憶都與他有關。不經意間便會浮現他的寵溺眼神,慈善麵容,那時的惠仁宮或琉璃宮,清晨或傍晚總會出現一幅美好的畫麵:偉岸威武的身影伸出寬厚大手牽握著翩翩少年稚嫩的小手漫步碧池邊,石亭裏,花園中。
風玄煜苦笑,自己心生感慨,許是觸景生情,原來人入一世,或短或長,功勳赫赫或碌碌無為,繁華似錦或貧瘠困苦。溘然合眼的那一刻,一切如雲煙飛逝!
在都城月邑山莊,他的腦海充斥著他拔劍的憤怒,刺透娘親心口的冷漠,禁止母子兩年相見的無情,逐他出月境的決絕,流放荒蕪的狠心。一幕幕,一樁樁連成一根長繩在他心裏打結,結成熊熊燃燒的仇恨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