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漓若曾過大月人文習俗隨記,知道在月國一些大禮儀宴席上非常忌諱潑酒碎杯,意味著不吉利且有橫禍降臨,大則國運衰退,小則內憂外患。隨記中清楚記載月國一位大臣在宴會中不慎倒了杯,灑了酒,便被鞭責五十杖,勒令自省思過。倘若碎杯潑酒,重者削去爵位,可刑入下獄天牢。
如此嚴明規矩,尤其冬日宴這般盛筵且是大月舉國同慶的典禮,豈容的半點閃失?
熵帝位於高座,渾身寒氣籠罩俯視,目光陰沉,銳利掃過宴席上的每個人。此時席上人人惶恐不安,麵露驚懼,不敢答言,皆在心裏暗揣:何人這般倒黴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場麵失手摔杯?
一群舞姬驚恐萬分,伏俯跪地,而地毯上白玉碎杯格外顯眼。
苓妃心裏隱隱不安,側顏吩咐身後桂嬤嬤讓舞姬們退下,以免陛下發怒傷及無辜。
待舞姬退盡,場上呈現慌措詭譎的靜謐,無聲無息地煎熬眾人的心,而宴席上守護的侍衛早已持勢待發。
蘇漓若強抑心頭慌亂,驚悸地投目風玄煜,卻見他獨自持杯品嚐,似乎沉浸在瓊漿玉液美酒當中,對於摔杯之事置若罔聞。
蘇漓若不知他為何如此淡定?也揣摩不了他此時的心思?但她的心還是狂跳不已。
“陛下,冬日宴是祈福吉日,酒灑杯碎喻意天地共融,福祿降臨,盡屬呈祥瑞氣之象。”苓妃座位最貼近熵帝,她側身緩緩輕言道:“還望陛下寬容無心之失,不予追究!得以宴席繼續,盡善盡美,方悅天意。”
苓妃旁邊連著筱妃的座位,聽了苓妃安慰憤怒的熵帝,她的嘴角泛起冷笑,神色甚是不屑,心想:無知的女人,這番說詞自欺欺人罷了!目光卻有意無意瞥向對麵蔣太尉。
而蔣太尉則避開她冷冽深意的眼神,陰沉著臉色。方才她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拋杯示意,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他一直反對她在冬日宴上興風作浪,可她非要一意孤行,認為冬日宴是絕佳時機,機不可失,眾臣共聚一堂,以免有漏網之魚,順者昌逆者亡,就地解決。
熵帝聞言,陰冷的臉色逐漸回暖,他收回鋒銳的目光,溫和地瞥了苓妃,微微頷首,緩緩入座,正耍揮手讓宴席繼續,忽地一聲驚恐傳來:“陛下!”
“何事慌亂?”熵帝定眼一看,竟是侍衛首領,不由怒意滿臉。
“宮牆內外失陷,已被團團包圍!”侍衛首領連爬帶滾衝進大堂,略帶哭腔回道,這也難免,自從侍衛統領邱進跟隨風玄煜到祺燕山訓練營,所有的大小事都落在他頭上,月國太平盛事,何曾發生異變?當他聽到侍衛報告,疾速登上高鋒台察看,當即吸了一口冷氣,宮牆內外黑壓壓一片,估計得有幾萬人馬。
什麼?眾人驚駭,麵麵相覷,衛家父子已伏法斬首,誰人還有此番篡權野心?宮牆怎會失陷包圍?
大臣們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側目風玄煜與蔣太尉,眾所周知二人持權祺燕狼隱兩山訓練營,兵臨宮下,無非二人之責。
風玄煜晦暗難懂的臉色高深莫測,他放下酒杯,目光冷峻,無視眾人的疑惑。
蔣太尉陰冷著臉,雙手緊攥,一言不發,但微顫的指節明顯泄露他此時內心憤怒。
眾人無法揣測,隻得暗暗腹誹:難道...這二人之間有人是要舉兵反政?
“混帳東西!”熵帝拍桌而起,怒斥道:“宮宴之上竟敢誑語喧嘩,蠱惑人心,兵士紮營祺燕狼隱山,何來宮牆失陷?”
“陛下息怒!卑職親眼目睹,確實兵臨宮城,卑職萬死不敢信口雌黃,還望陛下定奪,該如何是好?”侍衛首領驚魂未定,撲通跪伏堂下。
話未落音,一個侍衛長疾步衝進來大喊:“不好了!有幾個武藝高強蒙麵人衝進宮裏,我們的人根本就不是對手!”
熵帝怒瞪雙目,怎麼也沒想到在他的掌權下,太平盛世的大月居然有人舉兵圍困宮城?且選在今天冬日宴謀反?
冬日宴乃舉國同慶盛典,逆臣賊子居然選在這麼重要節日下手?究竟是誰?難道是蔣太尉?或許他...
熵帝心間一沉,目光掃過幾個皇子,最後停頓注視風玄煜,令他疑惑不解的是,風玄煜臉色陰沉,低垂眸光,神情卻淡然從容,他對熵帝投過來的詢問目光視而不見!
倒是風玄璟遲疑片刻,起身朗聲道:“父皇,容兒臣出去看看!”他剛言畢,
風玄晟也起身離座,軒然昂首道:“父皇,兒臣跟三哥一起!”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兒臣也一同前去!”一直沉鬱不言的風玄銘也開口了。
“不用去,外麵隻是虛張聲勢,毫無作為。”風玄煜終於抬頭瞥向風玄璟二人,遂又瞟了風玄銘一眼,迎向熵帝疑問的眼神,緩緩直起身,聲音不大,卻傳入每一個角落。“真正的危險在宴會上,你說嗎太尉大人?”他挑挑眉,側顏對著蔣太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