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漓若捂著胸口,艱難地喘了喘氣息,她雖然能體會兮姥姥當時心哀如斯,但聽到她手刃所愛之人,蘇漓若還是無法相信兮姥姥會下的了手!
無霜師太顫巍著手一揚拂塵,往事似乎掏空了她渾身力氣,許久她不曾言語,目光沉鬱,寫滿風霜的臉卻平靜如水。也許,剝開塵封幾十年的傷痕,淋漓盡致疼痛之後,反而獲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曾經,年華正當眷戀紅塵,一不小心便跌入萬丈深淵,彷徨苦悶,迷失無助,甚至劌心錐骨的慘痛。然而,經曆九死一生的蛻變,往事已然落地成埃。
“沒想到這些塵封的往事,老尼卻對若兒道盡!”就在蘇漓若恍然怔忡之時,無霜師太歎息苦笑道:“修行之人,本應釋然紅塵,了無牽掛,隻是...入了世俗,焉能無債?好了,夜深三更,若兒且去休息,不必執念擾了心亂。”說著,轉身徑直而去。
待蘇漓若回神,已不見無霜師太的蹤影,她茫然環顧靜謐悄然的屋內,似乎一切恍若夢境,不曾有人來過,隻是她的神遊而已。
蘇漓若和衣倚臥床榻,半夢半醒之間,無法安然入眠。
翌日,蘇漓若心事重重,思忖再三,便來到無霜師太房間敲門,卻發現房門虛掩。她怔了怔,心頭一動,快步進了屋裏,並不見無霜師太的人影。她觸目桌上信箋,展開一看,正是留給她的:
若兒見字!
紅塵一夢,黯然苦旅,嗟歎悲之,斷腸蹉跎,笑之還顰,忘了歸來!
吾劫已盡,此意悠悠,零落一身,誰憐堪那?空懷折舊,白雲歸處。
爾心卷愁,乍還戀戀,天涯心事,畫眉歎慢,香徑雲外,欲尋成苑。
羅袖何限?但點年華,卻是將晚,猶識惆悵,滿地淒倦,頓成幾度。
一番勸說,已然無奈,消得一襟,荏苒寄語。
兩份薄禮,略獻心意,淡爾流年,逍遙容顏。
老尼無霜謹言!
蘇漓若手持信箋,呆滯愕然,原來師太已離開別苑!她雖沒有明言何處,但提到白雲歸處,應是回了樺山。她沉述紅塵中的劫難,哀愁,情殤,最後釋然歸隱。
蘇漓若幽幽歎息,難怪師太昨晚會傾訴前塵舊夢,原來她早已下定主意要辭別離開。
無霜師太又諄諄告誡,知她執念深重,怕她淒苦一生而勸其釋然放下。最後無霜師太說送了兩份禮物給蘇漓若,方便她日後行走江湖用予,蘇漓若疑惑地眸光一轉,瞥見桌上有個檀木小盒子。她遲疑片刻,輕輕打開盒子,隻見盒子裏有兩張絲薄如透明的麵具。她愣愣望著兩張麵具甚是不解,師太究竟何意?
蘇漓若正費解之時,一陣輕盈腳步聲傳來,她急忙收起盒子與信箋藏入袖內。
霎時,房門已被推開,蘇溪如赫然出現!
她瞥見蘇漓若在房間裏有些驚訝地愣住,遂沉著臉問道:“若兒為何在此?”
蘇漓若隱去眸中失措,鎮定地淡然道:“昨晚與師太一番徹談,感悟頗深,特來請教疑問,卻不知師太一早何處?怎麼,姐姐也喜歡心經道法?”
“沒想到若兒對清修之道如此上心,不過...”蘇溪如緩和了臉色,眼神卻依然深沉,她走上前執起蘇漓若的手,輕撫著嬌嫩白皙的纖纖玉指,意味深長道:“若兒毋須太較真,誦念心經隻是為了平靜紛擾,清息執念。你我皆入世俗,豈能拋棄一身紅塵,遁悟道法?師太乃有緣之人,半生修為,自然深得其道,若兒不可強求,你我肩負重負,哪能隨心所欲。”
“姐姐言之有理,是若兒愚鈍!”蘇漓若微微頷首,淡淡一笑道:“縱觀曆來道法博大精深,玄意隱秘奧妙,豈是我等渺渺塵俗所能領悟滲透?不過是閑來無事,打發時光罷了!”
“若兒能這麼想倒也讓我放心!”蘇溪如輕輕放下她的手,移步屋內,目光環視,半晌,幽幽道:“我自幼離宮,孤身一人,飄泊在外,幸得師太暗中看顧,時時予以照應。師太的恩情,我此生無以為報,隻能感懷銘記。她既陪我一路艱難辛苦,怎能不與我共亨成就?就這麼留書一封,寥寥數語離我而去...”
蘇漓若心間一震,注視她英姿颯爽的背影,怔怔出神,沒想到她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麵?此時的她,似乎隱去銳利的菱角,強悍的性格,詭詐的陰沉。這樣的蘇溪如使蘇漓若更願意接受,甚至有些想親近她。
“師太已經離開了,以後若兒不必再來她房間。”就在蘇漓若欲邁步走近她,想伸手輕撫她的雙肩,安慰她的失落,蘇溪如卻已恢複深沉且冰冷的語氣道:“你耍是覺得無聊,多與白前輩走近些,倘若能讓他教你一招半式,那便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