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1 / 3)

第三章

她在一天天消瘦原因是“苦夏”,每當如此這般地回答朋友們熱切地問候時,她的內心總有另一種聲音在進行著強烈的爭執:我是誕生在夏天裏的生命最耐酷熱。可是隻能在肚子裏咕嚕說出來的依然還是“苦夏”,消瘦使她變得嬌小,一種無助的孤獨感衍生成被拋棄的沮喪攪擾著她處於神魂遊離狀態,她不能集中精力看書,更不能運用思維能力寫作,她從少年時代起從保爾。柯察金那裏認識了“虛度”二字後便視為最可怕最要遠離的東西,如今恰恰就是這兩個字不遠不近的整日漂浮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夠之不著,她憑著自我控製能力在應付著日常生活,已經感覺不出心裏不平衡的分量了。

晚飯後她依照慣例收拾殘局機械而又呆板,丈夫和兒子在看動畫片“變形金剛”,這是兒子狂熱迷戀的節目,為此父母牢記座右銘似的認真地記錄著播放的時間從未敢錯誤過一次,兒子崇拜那些力大無窮會變化為各種武器形狀的機器人,崇拜汽車人的首領那位能變成一個很大的集裝箱汽車並總是幫助人類做好事情的“擎天柱”,他信以為真地眷戀著也許內心中感覺到自己的弱小和沒有夥伴的孤獨而幻想著能有這樣一位保護神相伴,他幾乎成了變形金剛專家,能夠看一眼就說出那些在父母看來都是一樣形狀的機器人的名字及其功能,商品世界的極速性使變形金剛很快就由屏幕進入了櫃台,以昂貴的身價展示著知識產權的魅力,向獨生子女的父母們發出著星際挑戰。兒子理所當然地提出了要求,母親理所應當地要把兒子崇拜的英雄請進家中,於是母子倆為了一個明確的目的來到了變形金剛大展銷的櫃台前,剛好紫薇發薪帶來了整整一個月的工資連工資條都未動地纏在那不算少的一遝鈔票上,她發誓一定要滿足兒子的願望花上一個大價錢買個兒子高興。“這是純美國孩兒之寶,是純的不是仿造的”,兒子高興得眼睛閃著晶亮的光芒稚氣而內行的講述著,他想在關鍵時刻表現的像個乖孩子,於是便很懂事地對媽媽說他隻要擎天柱和威震天,媽媽一口一個行的答應著,她從來就沒有在為兒子花錢的問題上猶豫過,況且這種具有超前意識的科幻玩具對於啟發孩子的想象力也是極有價值的。紫薇常歎息自己這一代人的悲劇在於缺乏想象力,她頗有見地的認為,借助別人的想象力來彌補自己的不足,為此我們應當感謝人家,所以她對於小報上對變形金剛的種種非議頗有反駁之詞,她認為那是狹隘的蛙人之見。

母子倆在氣勢宏偉的大展銷櫃台前,在如百萬雄師般的一排排裝楨精美的變形金剛陣地中找到了最大的擎天柱,笑容可掬的營業員立刻殷勤地拿出樣品來俯身向兒子演示著擎天柱的變化本領,誰知兒子比他還內行竟很快地成了他的指導老師並立刻將擎天柱據為己有絕不撒手了。紫薇為營業員對兒子的誇讚而感到驕傲也為達到了目的而興奮,她接過交款通知單一看頓時咬住了舌頭,伸進口袋裏掏錢的手半晌沒有抽出,幾個手指敏銳地感受著鈔票所特有的那種區別於紙的手感,不用再數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個月工資的數目,全部的一個不剩地拿出來還差整整12元錢。她的臉孔騰的一下飛紅眼睛頓時潮濕腦袋發暈,她趕忙進行自我調控不露聲色的告訴兒子,先把擎天柱交給叔叔包好和媽媽一起去交款回頭再來取,可是兒子堅決不撒手緊緊的抱住擎天柱認定這個汽車人首領已經歸屬自己了,在幾個圍觀的小朋友中間驕傲地揚著小下巴。紫薇隻能更嚴實地捂住自己的尷尬,囑咐熱心的營業員看好這個任性的孩子自己煞有介事的交款去了。

她一離開營業員的視線便急促的四下尋找救星,她相信這麼大的商場總會有自己的熟人,上帝一定會在應當得到幫助的人那裏伸出援手的,真的,看來自己沒有做錯,是得到上帝首肯的是應該得到幫助的人,她的麵前不隔一人的正站著為丈夫開車的司機再一側目便看見自己的丈夫兒子的父親正在體育用品櫃台前挑選健手器,這是和玩具櫃台一個整體而中間被高高的貨架隔開的另一麵,就像中國和美國。紫薇證實了不是夢之後眼淚差一點就滾落下來,這簡直就是夢應該是夢肯定是夢,不然怎麼會如此情節化又如此捉弄人的情緒,如此讓人懷疑眼前的真實感而相信冥冥世界的合理性?紫薇帶著莫名其妙的感激之情衝撞著迎麵橫過的一位顧客而撲向丈夫身邊,同樣感到奇怪的丈夫看著妻子潮紅的麵孔遞過來12元錢還沒有來得及問清原因,紫薇已經迅速地跑向交款處又迅速地跑回變形金剛那裏迅速地把兒子和擎天柱一起帶到了正在困惑的丈夫眼前,知道了原委的丈夫背著兒子狠狠地瞪了紫薇一眼做了一個等著瞧的手勢又蹲下身去看兒子為他表演擎天柱的變形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