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這是一場侵略戰爭的剛剛開始,很快擎天柱就因為缺少對手助手和戰友而孤單求助,再買一個吧兒子又一次提出了要求,再一次再接著一次兒子得寸進尺由要求變成了要挾父母的條件以及乖孩子的獎品和節假生日的禮物,慢慢地在兒子房間的地毯上也擺開了變形金剛的可觀陣勢,盡管如此那動畫片中的五麵怪依然還在沒完沒了的製造著新的變形金剛而且想象力越來越離奇做出來的金剛越變形越大。擎天柱早已光榮犧牲由補天士取而代之而補天士又很快被淘汰由一個比一個巨大的組合金剛占領著被青睞的地位,就像那永遠標著“待續”的兒童連環畫冊似的。紫薇這時才明白那小報文章為什麼要說“變形金剛之戰是美國對中國的經濟侵略”。紫薇是個不懂經濟要理的書呆子,隻要口袋裏的錢夠數就不認為貨物貴,隻要孩子要求就不會拒絕,自從變形金剛打進中國之後,她幾乎沒為自己多花過一分錢甚至一些愛不釋手的書籍也忍痛割舍了,盡管如此她依然抵抗不了那日甚一日的金剛大戰,真的要繳槍投降挑出白旗了。
紫薇透過嘩嘩的流水聲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父子倆的對話,兒子看爸爸高興趁機提出了過分的要求,問爸爸能不能給他買一套飛行太保的組合金剛。紫薇知道這是由叫做銀箭、俯衝、空襲、彈弓、飛火等一大四中的變形金剛組成的一套大型組合金剛,價錢遠遠超出擎天柱。爸爸盡管心情很好仍然很幹脆的回答不能,兒子生氣了說讓媽媽買,爸爸實實在在地告訴兒子隻有等媽媽出國掙了大錢才能買起。兒子一聽高興的直拍小手,他並不知道這個目標多麼遙遠隻要能買得起而且是媽媽給買就是一件高興的事情。紫薇心中油然而生一陣惡心,這是近來常出現的生理反應,不知是肝是膽還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她趕緊捧起一把涼水捂住了麵孔,倒吸一口涼氣,她感覺到一種通身的不自在,好像一個寄人籬下分文未有的過客聽人提到了錢一樣的神經過敏,她從來就缺乏賺錢的意識,也從不去幻想碰運氣中頭獎,她對生活的要求很低,雖然沒有超脫到視金錢如糞土富貴如浮雲的境界,但也的確沒有發大財的渴望,正因為如此每月的工資她花銷的瀟灑自在,有時一日內一揮而就剩下的三十天便躲進小樓成一統反覺得更輕鬆舒適,難道老天有眼看到她缺少這一課而有意的懲罰她讓她孤單無助的去異國他鄉彌補這一課嗎?她感到極度的孤獨與驚恐。
睡覺前兒子沒有像往常那樣要求媽媽講故事,他悄悄地偎著媽媽悄悄地摸著媽媽的臉悄悄的問媽媽死是掙大錢嗎?紫薇苦笑了一下,在孩子那尚未發育健全的思維中正困難地分辨著幾個被大人們攪亂了的概念,可憐的孩子,紫薇默默關閉了台燈,輕輕地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是的,媽媽會掙來大錢為你買大無畏組合金剛的,兒子高興地說著媽媽真好帶著甜蜜的笑進入了夢鄉。紫薇撫摸著兒子那由柔軟的胎毛變成的油亮亮的黑發,竟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紫薇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解一道數學題,慢慢地有了得數,漸漸地明白了母愛就是當年耶和華驅逐夏娃時連同懷孕生育之苦一同降臨給該詛咒的女人的一種懲罰而且是甚於那一時陣痛而伴隨一生的無期徒刑,子女就是耶和華法令的忠實執行者。為了天理的平衡善良的宗教又以輪回的法度將子女變為人父人母以彌補對天倫的褻瀆,如此濃烈的母愛由一個組合金剛就換了,咳——
可是這又怎麼能怪罪孩子呢?假如孩子會明確表達自己感情的話,他是絕不願意也絕不會成為媽媽事業的絆腳石的,而母親所謂的留戀難決,難道又真的是在為兒子而放棄或曰犧牲嗎?深深的叩問自己的心扉,紫薇痛切的想解剖自己,看看自己的困惑源頭在哪裏,她雖然表現出對丈夫對兒子對這個家庭的繾綣愛戀難下離去的決心,可實際上她自己也明白真意不在此處,她肯定有一塊不敢觸碰的聖域,就像強迫症患者的強迫行為根源於潛意識的一個情結,為了掩飾被壓抑的內容,便以一種古怪的自己厭惡而又無法控製的象征儀式來回避內心懼怕的真實內容以保護自己的精神不受毀滅性的傷害。紫薇想起了常給學生們講的一則個案:一位牧師每當想到死亡時就強迫自己按照圓周運動來擦胸,這種強迫行為經過治療後發現起於一次他在沐浴時他妻子告訴他最好的朋友因心髒病發作摔死了時,當時他開始哭,當他的妻子安慰他時,他便重複地擦胸,此後這種圓周運動的清洗動作使他不再感到即將發生的有關死亡想法的驚慌。紫薇問自己一想到出國便立刻憂慮孩子而孩子本身已經給予否定了的這個不是實質問題的強迫性思維的潛意識情結是什麼?她理智地為自己的心理做深入地診斷,她確診自己像許多具有焦慮症狀的患者一樣,不願意放棄令人不安的強迫性思維或症狀,是因為他們在回避那些如果他們自己意識到就會潛在更有危險的焦慮,那麼自己在回避的焦慮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