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3 / 3)

紫薇毫無睡意地躺在靜夜中,她強迫自己停止思維,讓自己的靈魂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偏見記錄的小機器人鑽進自己的軀殼中去尋找自己內心中深深掩藏起來的真實的恐懼內容,她自己明白,自己的信仰體係、事業壓力、性格當中的抑鬱特質以及自己對孤獨的恐懼等都促使自己渴望終止出國的念頭,驀地,她的痛處被觸到了,防禦機製以它的保護本能在抵抗著,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五髒大戰,她是直接受害者,紫薇覺到了一陣腹痛與眩暈,片刻過去,好像暴風雨到來前的雷電,未待回過神來,便感到自己的喉頭被突然衝上來的一塊東西卡住了,一定是那塊自己怕見又怕別人看見的東西,不行,一定要咽下去,可是在肚子裏翻騰折磨得植物神經紊亂是很難過的,應當吐出來麵對它,拋開它,可是又怕自己真的看見了會更難過,怎麼辦?在她下不了決心是吐還是咽時,這塊哽住的東西便在食道內上下滑動起來,上去片刻又下來片刻,卡得胃與喉頭之間火辣辣的難受,她使勁地咳了幾聲,又用勁地咽了幾下,還是不行,黑暗中她摸索著起來,拿過水杯喝了一大口涼水,不僅沒下去反而更加厲害,這是怎麼啦?!上下滑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愈來愈迅速,胸腔內像要被劈開了似的,她使勁地敲打著,下咽著,仍然無濟於事,隻好用手使勁按住胸口,踉踉蹌蹌地來到客廳。

丈夫正在守著嘩嘩響著卻早就沒有了影像的電視機呼呼大睡,她關掉電視機,輕輕推了丈夫一下,他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說了一句“電視完了?”便自覺抱歉地揉了揉眼睛起身出來了,紫薇一聲沒吭,淚珠已經滾落下來,她緊緊按住胸口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吸氣,想把那塊滑動的東西吐出或咽下。淚水順著臉頰流入口內,鹹鹹的聚在喉頭不肯下去,好像懼怕那塊滑動的怪物似的,天哪,她閉上嘴巴長長的憋了一口氣,然後從胸腔中噴出了一聲喊叫,也許隻是感覺上的喊叫,聲音並未衝出,丈夫沒有聽到,紫薇以極大的毅力在忍耐著,當她聽到丈夫打開了洗手間的門時生怕他直接去臥室睡覺,便趕緊擦掉眼淚輕輕的叫了聲,丈夫聞聲過來。

“我感覺非常不好,這兒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上下滑動。”

她一邊深呼吸一邊說,可憐巴巴地往回咽著淚水,她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眼淚,包括她的丈夫。

問吃什麼藥的丈夫直立立的站在那兒像一個等待命令的士兵,紫薇努力憋著的淚水開閘一樣奔湧出來,她痛心丈夫的冷硬悲哀自己的苦命更恐懼這哽住的東西能不能置她於死地,她抓住胸口淚流滿麵的哀告丈夫快救救她。見此情景丈夫慌了,趕忙按照指點給妻子的好朋友一個很聰明的神經內科醫生掛通了電話,電話中很快就傳來了清晰的診斷:

“在中醫學上這種病叫做‘梅核氣’,就是吐之不出咽之不下,也是一種過敏症,別怕,沒有關係的,大劑量吃上撲爾敏或強的鬆加上安定片,多喝點水,什麼也不要想,睡一覺就好了。”

丈夫一聽沒關係,放下心來按照醫囑給她服了藥便睡去了。紫薇一聽問題不大也安定下來,盡量沉靜的睡在沙發上忍受著“梅核氣”的上下捉弄,靜等著藥物發揮作用。紫薇畢竟是研究心理學的,一經冷靜下來後便很快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和思維,她相信這是一塊心病的軀體反應,即心理症狀,她曾經幾次的嚐試著用戴尼提方法去治療病人,限於客觀條件而未成,但是她卻深信不疑的記住了這句話:任何身體疾病都是心理疾病,都能夠找到相應的心理印痕而治愈它。這塊“梅核氣”應當屬於癔病症狀。想想護照到手的這幾個月來的一樁樁一件件吐之不出咽之不下的事情,真是恰到好處的叫做“黴合氣”了。紫薇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她想:我應當進行自我調節,把這塊梅核氣一塊一塊地吐出來或者咽下去。

藥物很快地發生了作用,她心意沉沉地離開了沙發,滑入一個黑黝黝的水塘之中,她在墨綠色的水中直立地懸浮著,嘴裏像青蛙似的吐著一串串的水泡,腳尖觸動著溜滑的河塘淤泥飛快地向前滑動,似乎帶著氧氣麵罩,並沒有窒息的感覺,倒很有些奇妙的體驗,好像愛麗絲漫遊奇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