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立夏(1 / 2)

立夏

一個淒冷的夜晚裏,江定忠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岩泊渡,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隻留下自己的兒子江克益和一盞搖曳的燈火。

再後來,羅國寶任了村長。帶領岩泊渡人遷徙。再後來,岩泊渡發了洪水,衝毀了一切。再後來,羅國寶帶領著餘下的岩泊渡人開始重建。

姚文善由於去了縣城逃過了這次災難,回來後的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佛冥冥之中注定會有這場災難,自己注定會以各種情理之中的因由避開。姚文善的潛意識裏,對宿命有了新的認識。他和羅國寶忍著悲痛安撫著陷入更大悲痛裏的人。恢複重建才是重中之重。百裏奚逃脫了洪水的侵襲,得以保全。似一束束風中的野草,孤獨的屹立在山上。

羅國寶和姚文善帶領大家新修了防洪渠道和排泄通道,加築了堤岸河沿。河街也被夯實得更加厚重結實,在一排排吊腳樓加固強化的基礎上又蓋了整齊的房屋,全用一色的青石、磚木且房基都做得特別紮實。和原有格局不同的是,新建的岩泊渡不僅在地域上做了擴張,多了幾十畝平地,並且還整體往後做了移動,地勢被拔高,河岸邊也建了嶄新的埠頭和碼頭,增寬增深了河道,添了船隻,仍舊叫岩泊渡。災難,讓這裏的人更加富有智慧。

野地花開的時候,岩泊渡的重建告一段落。羅國寶愈發衰老,眼看著江克益長大成人,心裏一直揣摩著替他籌劃親事。

早幾個月前,好幾家媒婆子都過來說親,無不被滿臉成熟的江克益給辭了。

“急麼司撒,我等的那個人就快來了”。

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情也成了羅國寶心裏的疙瘩。江克益的族份問題。父親江定忠論身份當屬漢族,可母親庹玉蘭是苗族,雖說父係社會應算作漢族,但畢竟也有苗族的血統。村裏人前些日子就專門為此討論過,姚文善留洋時也隻聽說過“美籍亞裔、中日混血”的說法,沒有聽說過漢苗裔的說法,幾經商討無果。

江克益很小的時候每次跑到半山上的苗家寨子玩耍時,苗家的姑娘小夥子們便問他“小孩,哪族人啊?”這時他總會一臉詭譎的回答“苗族”;而當他想吃哪一位漢人手中的糖粒時又會說是漢族,以博得同族人的好感。苗族大部分住在山上,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因為曆史地域等多方麵的因素,山上山下間保持著一種孤立的狀態。

野泡桐樹開花的時候,張秀芹剛從一場生離死別的巨大悲痛中走出來,帶著滿身的疲憊路過岩泊渡,路過江克益門前。看著麵黃肌瘦的張秀芹,江克益從家中端出半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那一刻,張秀芹眼花子隻轉。那一刻,他的心也動了。

多年以後,江斌問及父親當初如何愛上他母親張秀芹的時候,江克益這麼說的:

“當時,我從你的母親眼裏看到了一種瀕臨絕望後的希望,那光芒,真實的打動了我。”

同樣的問題當問及張秀芹當初為何會選擇江克益的時候,江斌還清晰的記得母親眼裏流露出來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