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個裁縫,年輕時在縣城開個裁縫鋪,鼎盛時就算夜裏不睡覺,也根本做不完活,後來索性漲價,且不能催,卻依然擋不住大媽們對他的熱愛。後來風潮逐漸改變,願意做衣服的人越來越少,老張的歲數也已經不小,便退了縣城的店鋪和房子,搬回老家居住。
村子裏一些有點年紀的人還認老手藝,都知道老張本事大,以前居住在縣城碰不到麵,現在搬回來住,自然求他給做幾件衣服。老張技癢,又想和鄉親們拉近距離,便在自己家中繼續做起先前的營生來。
老張是個傳統手藝人,不僅說話方式和用詞像個老掌櫃,辦事也一樣。有些腿腳不方便的,他會親自上門丈量,因為大多是女人,還會要求有人陪在旁邊,以免閑話。衣服做好後還會準時準點送到客人手上,風雨無阻。人們常說:“聽說你以前規矩可多呢,為什麼現在又隨和了?。”
每每這時,老張都會尷尬的笑笑,說道:“那時候小有名聲,心浮氣躁,有些驕傲,老了老了才想起手藝人該有的態度。以前也有鄉親去縣城找我,已經忘記都是誰,如果是您,要是沒給好臉色,請別見怪,我現在就道歉。”
也有人問道:“你也不是很老,沒想過找個後老伴?”
老張說道:“孩子們離得遠,媳婦去世又早,我一個人早都過習慣了,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話雖如此,人們卻覺得老張說的是違心話,任誰都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想要再找老伴的冤枉,也曾有人給他介紹過,都被拒絕,後來漸漸的沒人再管這事。
村裏人與老張相處的很好,但是從某一天開始,老張變得很奇怪,白天很少看見他,夜裏無論是否下雨都會撐一把黑色的傘。有人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害怕被月光曬黑,老張都隻會微微一笑,像是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情況。再往後,老張不再給鄉親們做衣服,也不許別人去他家裏,整日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幹什麼。然而人們看見他時還能看見身上的線頭,這分明就是在做衣服。可是問來問去,無論本村還是別村,都沒人找他做衣服。
很多天以後,當人們再看見老張時,他已經暈倒在裁縫桌上,周圍都是些還沒有做好的壽衣。屋子裏氣氛詭異,但人還沒有死,在村長的命令下,兩個小夥子將老張攙扶去醫院。有個小孩子指著遠處一把黑色雨傘,說道:“媽媽,雨傘旁邊有人。”
周圍的人並未多想,很自然的尋著小孩子的聲音看去。在最遠出的角落裏是陽光照射不到的盡頭,一把黑色雨傘倚在牆角上,正是老張夜裏撐著的那一把,不過人們並沒有看見小孩子所說的人。在壽衣的襯托下,即使是白天,氣氛也已經相當詭異。小孩子的媽媽責令他不要亂說話,小孩子卻委屈的說道:“就是有人嘛,是個大姐姐。”
小孩子的媽媽又氣又怕,這就要帶孩子離開,村中一位長輩走上前,說道:“你再看看,大姐姐還在嗎?”
小孩子的媽媽害怕髒了孩子的眼,本不打算讓他去看,可是長輩德高望重,得罪不起,也隻能聽之任之。小孩子又看一眼,說道:“大姐姐已經不見了。”
長輩問道:“大姐姐去哪裏了?”
小孩子努努嘴,說道:“鑽進雨傘裏麵去了。”
聽了這話,緊張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放鬆下來,還有人笑出聲,以為孩子看見了不該看見的,原來隻是一句稚嫩的玩笑。鑽進雨傘裏麵去?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事情嗎?然而就在大家商量怎麼辦時,沒人摸也沒人碰的雨傘竟然無緣無故的倒下,發出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驚起眾人的神經。
前有老張昏迷和壽衣,後有小孩稚言與黑傘,詭異的氛圍越來越重,人們紛紛後退,誰也不想再往前走一步。村長擔心大家慌張出事,嘴上說雨傘沒有放好才倒下,卻還是讓大家立刻撤出來,親手把門鎖上。
人群在竊竊私語中散去,盡管村長要求大家不要多想,可還是經不住有人好奇。他們聚集在角落裏,找來第一個發現老張昏迷的人,問他是怎麼發現的。那人身材不高,胖墩墩有些蠢笨,他點上一支煙憨憨的說道:“俺妹妹要結婚,俺娘想打扮的漂亮點,俺們去縣城買不到合適衣服,昨天晚上俺回來的晚,路過老張叔家,聽見裏麵有女人的笑聲,還說衣服好看,手藝精湛,俺就琢磨著要不要請老張叔給做一件。當時裏麵有女人,俺不好意思進去,晚上跟娘商量完才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