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不過六七歲,舉著蝴蝶風箏問他們:“哥哥姐姐,能幫我洗一下嗎?”
風箏上的血讓人心驚。沈靈雨望向外麵,被燈光打量的海灘上空無一人,也沒有什麼鳥的屍體落下來。她問小孩兒:“你這個風箏,怎麼弄成這樣的?”
孩子吸溜了下口水,說:“我也不知道,風箏從天上下來就這樣了。”
許硯伸手從風箏的骨架之間摸出了一根鳥獸的羽毛,沈靈雨見了,心想:風箏變成這樣,一定是不小心劃到了哪隻過路的鳥。至於鳥的屍體,不一定掉到哪裏去了。
可是,許硯微變的臉色,讓沈靈雨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懷疑。
驀地,許硯笑了。他難得對陌生人笑,不僅笑了,還摸出來兩百塊錢,從窗口送出去。他哄著那孩子:“你這隻風箏染上鳥的血,洗不幹淨了。哥哥給你兩百塊,你把這隻扔掉,買隻新風箏好不好?”
許硯對這孩子很大方了。
鄰桌的兩位大叔,看打扮就知道是來旅遊的。從小孩子走過來,他們就一直端著杯啤酒往這邊瞧,這會兒其中一位打了個酒嗝,逗弄小孩子:“小小子兒,快答應啊!就你手裏那風箏,用二百塊夠買來四個,還能給你剩下好幾根雪糕的錢。過了這個村兒,可沒這個店兒了啊……“
鄰桌大叔把賬給算得這麼清楚,饒是那孩子太小數學不行,也該知道這筆買賣有多劃算了。可是,那孩子斷然拒絕了送到自己的兩百塊,大吼一聲:“你們就是想騙我的風箏!”
喊罷,孩子端著風箏一溜煙兒跑了。沈靈雨從窗口探出頭去,隻見那孩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鄰桌兩位大叔哈哈大笑,隻道這孩子精得厲害,出來絕對受不了騙。
嘹亮的歌聲在店裏響起,沈靈雨用漏勺撈著煮熟的肥牛,沒注意到對麵的許硯喟然歎息,一絲不忍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逝。
夜,暖得剛剛好。
沈靈雨和許硯從火鍋店出來,在街上閑逛著往酒店走,仰頭看一眼美麗的星空,風撩人醉。
走在路邊,沈靈雨也沒閑著,拿拳頭小心懟懟椰子樹,兩眼發亮感慨道:“哇,水泥一樣的質感!”
許硯說:“這個就是水泥砌的。”
沈靈雨:“……這樣啊。”
笑嘻嘻往回走,二人拒絕了不下十個在路上跟著他們,問他們要不要乘坐的私車。
走到離酒店大概還有五百米時,一輛人力三輪車迎麵而來,車上拉的東西滴答著水,有麻袋遮蓋著,一股海腥味迎麵撲來。
沈靈雨與許硯正講著笑話,誰也沒多看那人力三輪車一眼。
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人力三輪車忽然朝他們這邊傾覆,沈靈雨根本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她一下子懵掉,還是許硯一把拉開她,一腳將人力三輪車踢了回去。
街邊的燈,依次熄滅。有濃稠的怨霧自遠方用來,徹底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有什麼東西從人力車上下來了,啪嗒啪嗒的聲音拍在地上,聽著像是一條很大的魚在地上掙紮擺尾。
沈靈雨不是一般無語,她和許硯出來是吃飯散心的,身上帶了魚腸劍,和她頭頂的簪刀。誰能想到,在這裏能被麻煩撞上?
向後退幾步,她可以確認,這大魚就是衝他們來的,人退到哪裏,怨霧就跟到哪裏。
體內蒲鱬的情思起了作用,原本處於備戰狀態的沈靈雨,心裏忽然不耐煩起來。她用瞳術將眼前的一片區域封鎖在一個時間點上,拉著許硯就要往回走。
許硯也防備著,被沈靈雨拉住,不由一愣:“做什麼?”
沈靈雨道:“回去睡覺。”
許硯卻說:“不把那東西除了,我們兩個走了,它會去害別人的。”
沈靈雨很生氣,直到許硯將手指點在她的靈台,涼涼的感覺壓製住了她心裏的怒火,她才平靜下來,並詫異著剛才自己發怒的緣由。無名火起,當真是無名火起,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這蒲鱬的情思,比冤鬼身上的戾氣還要難以對付。
身邊,許硯要她呆在這邊等他,又要她將他身上的時間加快。沈靈雨如何不知道他的打算?可她不願意讓他承受那些,幹脆解除了所有的瞳術,與許硯站在這裏靜靜等待那條大魚殺過來。
事實比想象來的,要簡單得多。那大魚啪嗒啪嗒衝過來,一拳砸向許硯,許硯手持魚腸劍迎上,隻見星光之下,一個被魚身包裹了大半整個後背和一隻腳的人,麵目猙獰著朝他們咆哮。
沈靈雨早已調出來的瞳力在一瞬間鋪在它的身上,把它整個套住。怨霧驅散,路燈亮起,許硯走過去拿起人力車旁邊掉落的麻袋,把它裹了個嚴實。兩個人帶著這麼個怪物,一路回到在酒店裏訂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