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清平館,緞昭儀便屏退內殿之中的伺候人,獨自一人坐在繡著白荷的帷屏之後,淡淡的看著幾斤透明的簾幕之上,隱約有天光自碧色窗幕之後透進來。此時正是午後,殿所中空無一人,隻聽得見清平館外荷塘裏陣陣蛙鳴,又有如此美人在眼前靜靜扶額坐著,說起意境,真是美到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但寧靜之向終歸隻是表象,想必緞昭儀心中亦是翻江倒海。慕容清陪她坐著,微微皺眉,也在思索。
之前聽到話裏的意思,這位清河公主,素來被傳作殊色動人。如果燕國要開城投降的話,似乎是要將她獻給苻堅以求周全皇室的意思。說起來吧,燕國滅不滅又關她什麼事情?隻是糊裏糊塗轉生於此,又是亂世之中一介柔弱女子,便是生在千年之後的人,一時半會兒,水土不服,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隻是方才也聽殿上人說過了,那位秦國皇帝不僅生性暴戾,而且矮小醜陋,似乎連年齡也已經到了中年。說白了便是一個大叔。想到日後要跟那樣一個人過日子,縱然錦衣玉食,也覺得說不出的糟心。
但她原本便是十分仗義的人,若說要逃的話,自己逃不逃得掉還是其次,想到緞昭儀要被她牽連,就覺得心中難過,左右為難。
正是心焦的時刻,緞昭儀卻突然站起,似是下了決斷。
“清兒,你聽我說,燕國存亡,此時已經與你無關。無論他們作何打算,你都提前準備好,若有可能,便趁機逃走吧。”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開了手邊的妝匣,將一些看上去頗為貴重的首飾收攏起來,看著便是要為她打點包裹的樣子。
慕容清愣了一下,道:“母妃,我同我一起走嗎?”
緞昭儀搖搖頭,輕歎口氣說道:“我是逃不掉的。不必白白拖累你。”
慕容清低頭道:“我又能走到哪裏去呢?”一時間茫然惶惑,想想在這千年之前的地方,早就沒有屬於她的家。好不容易遇到投緣的人,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分離。
緞昭儀看著她的神色,也想到她心中為難之事。隱忍許久,終究覺得不能不說了。
便開口道:“清兒,你與慕容氏其他皇族子弟不同,你並非先皇親生之女。再留在這裏,太後定然不會放過你。”
“啊?”她訝異的抬起頭。這也太突然了吧,莫名其妙混來的公主身份,怎麼轉眼間又不是這位皇帝的女兒了。她愣愣的看著緞昭儀,心想不至於吧,難道這位看起來頗為嫻雅的宮妃竟然紅杏出牆給皇帝戴綠帽子,所以才不受寵?看著不像啊。她還在胡思亂想,但看著緞昭儀神色凝重,便想到可能事關重大,遂收斂心思,等著緞昭儀說下去。
“原本這些事情,一輩子也不該讓你知道,但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能不說了。”
慕容清微微點頭,伸手握住緞昭儀的手,隻覺得她指尖冰涼,想到若非自己,這位女子也不必如此驚惶。難過之餘,便隻能握緊她手予她勇氣,聽了許久,才將這深宮之中昔年發生的往事算是理清楚了,雖然並非是切身之事,但慕容清這個人的過往,便牽係她之未來。再加上這段故事異常動魄驚心,聽完之後,不覺之間,已是一身冷汗。
她站起身來,掀開窗戶,任夏日熏風帶著荷香掃進殿所,將之前壓抑的氣氛一蕩而空,心裏才覺得寧靖下來,開始從頭到尾盤算起自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