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不過兩三天,聽說謝玄已經入宮正式拜見過苻堅一次了。談著還不錯。內廷之中也在議論,說陛下對這位謝家的年輕人竟然還頗為看重。意料之外,但說起來,卻又合情合理。
畢竟謝氏之中,目前地位舉足輕重,聲望隆重的,便是謝安。謝安雖然眼下未在晉國出仕。但早有傳言。說這位已經退隱的門下省侍中對晉國之政局影響不容小覷。況且以謝安之才能,亦是幼年之時便名揚諸侯國。他的父親昔日是晉國太常寺卿。三公之地位貴不可言。謝安十三歲之時聲名便已經傳到遼東。那個時候慕容清的父親慕容垂雖然才七歲,也曾經送了一對白狼眊作為見禮。
這麼說來,她與謝玄,倒是門當戶對了。
這些事,都是踏雪說與她的。那日她回宮之後,屏退左右,便直接問踏雪:“皇後娘娘將你送到我身邊,是為監視?還是扶持?”
踏雪答道:“六宮之中,以皇後娘娘為首,奴婢伺候主子,對主子自然惟命是從。然而後宮之人,人人忠於皇後娘娘,踏雪亦不是例外。修儀主子是娘娘看重之人,等同於娘娘左膀右臂,踏雪必然會為了娘娘,護主子周全。”
這般坦率,倒是讓她無話可說了。雖然對這位並不能如染香那般信任,但眼下身邊也並無可以依靠之人。再者目前看來,她與那位皇後並無衝突。所以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問問踏雪,大概也是無所謂的。
想到這裏便笑道,“你說來說去,都是在說那位謝公子的叔父,但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謝安大人雖然早已辭官,但他之地位,遠勝謝氏家主。那位大人表麵上淡泊名利,實則與掌管實權的王氏過從甚密。謝氏子侄若是出仕,官職前途如何,恐怕都是那位大人說了算了,小一輩的子侄中,也說不上他喜歡哪個,隻是聽說他向來喜歡將謝玄公子帶在身邊。對謝公子的姐姐謝道韞也頗為喜愛。而且,謝家是僅次於王氏的晉國門閥,權傾朝野,謝公子的父親便是謝侍中的長兄,亦是上一代謝氏家主,約莫是十年前過世,被追封為鎮西將軍。南朝素來重視世家,地位隆重之家族往往經營數代,連皇朝更替都不會影響他們的地位。那位謝公子,雖然看上去不顯山露水,但說起身份地位,恐怕是我們不能妄議的。”
她輕輕歎息,“踏雪,你是在提點我麼?可是,你不說我也知道啊,他那樣的人,原本便是活在籠子裏的。”
踏雪道:“主子的心思,也不是我們可以輕易猜測的。踏雪失言了。倒不如說點趣事給主子聽。謝公子的父親性格落拓不羈,早年曾與桓溫將軍交好,任安西司馬之時,與桓溫將軍在軍中共事,因為好酒的緣故,逼桓溫將軍飲酒,竟然逼到將軍狼狽不堪,逃到妻子南康長公主府邸躲避,主子說好笑不好笑?”
她聽到這繪聲繪色的描述,也忍不住唇角上揚,道:“難怪當初晉國國主賜謝玄玉衡劍,要他學持重之意,原來是因為有這樣一個父親。我倒看他十分穩重,不大像是那位將軍的兒子呢。”
踏雪道:“謝將軍年輕時便多在軍中,與兒子們相處的時日也不長,謝公子排行第七,成長之時,父親正好又在外任,想來相處也不多。謝氏子弟,都是由謝安大人教導。謝公子是謝大人最為器重之人,自然分外用心。不過說起來,謝大人最喜歡的子侄可說不上是謝公子,而是謝公子的嫡親姐姐謝道韞。若不是身為女流的緣故。那位定然也是出將入士。”
“他的姐姐,想必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吧?”明知不大合適,但不知為什麼,談起與那個人相關的話題,就無論怎樣,也收不住了。忍不住一問再問。
踏雪輕笑道:“晉國名門仕女,素來是不出門見人的,美不美不知道,隻聽說是出了名的才女。謝大人曾經詢問子侄,《詩經》之中,最喜歡哪一句。謝玄公子答楊柳依依,謝道韞答‘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便是這一句,便勝出謝公子幾分了,謝大人因此稱讚她有雅人深致。這位眼下已經嫁與晉國書法大家王羲之之子王凝之了。”
“王羲之?”頓時又有一種想要給跪的衝動。天哪何止是書法大家啊,這位的作品在她那個時代已經失傳,便是後人臨摹的帖子都價值連城。她雖然孤陋寡聞,但這位儼然已經上了義務教育課本的書法名家的還是聽過的。好歹周董那首蘭亭集序當初也是很喜歡的。想想若是有幸得見本尊,隨便求一張字拿到現代去賣恐怕幾輩子都夠吃穿了吧,竟然是謝玄姐姐的公公。她頓時就想給謝玄跪了,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位公子前途無量啊。
踏雪倒是毫不訝異,道:“王羲之被稱作書聖,又是晉國第一世家王氏出身。主子聽說過也不奇怪。連他也與謝大人是多年知交好友,又是親家,所以說謝大人地位隆重了。”
何止是聽說過,簡直跪地膜拜。果然八卦是女人天性,即使是穿越回古代,聊起東晉豪門的八卦,也是興高采烈簡直恨不得與踏雪聊個三天三夜將那位謝公子祖上三代扒個幹幹淨淨,但可惜正是興起的時候,便聽到外麵動靜挺大,似是什麼東西被劈壞了似得。她嚇了一跳,忙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