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懂了,那就請公子再委屈片刻了。”
那人走了之後,似乎是過了許久的樣子。正是日頭毒的正午時分,她被曬得眼暈,似是看到無數光暈在眼前晃悠。蒼青色天際至為高遠之處,展翅翱翔的獵鷹尖叫一聲縱身自高空落下,她看著那鷹的身影,盤旋著落在一個人肩膀之上,逆光處,那人麵部輪廓曖昧不清,卻不知為何,唯有那雙黑瞳,被看得一清二楚。
對視間,似是萬千心事,都被一眼看穿。
慕容衝縱身下馬,半蹲在他麵前。冷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現在竟然也出息了,怎麼,謝家養不起你了,回頭半路出家就當山賊?”
話是這麼說,還是低頭替她將繩子解開了,許久未見,慕容衝似乎真的長大了。眉目之間,都是屬於青年人的俊美。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身量都未曾長齊的少年。果然,不是能當做孩子看待的人了。
她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若無其事道:“要見到你,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做官的人都這樣大架子麼,嚇唬誰啊。”說話間,已經將幾個同夥都鬆綁了,那些孩子傻愣愣看著他們俊美如謫仙的太守大人,慕容衝不耐煩的揮揮手,自然有人賞了銀子打發他們走。慕容清還依依不舍的追了上去,對張三說道:“這次謝謝你了,照顧好村子裏的人,以後若是還有機會,我會去看你們的。”
她這般殷切的說著,張三卻隻看著她身後的慕容衝。
從頭到尾,隻淡漠的站著,麵無表情的那個人。
張三低聲道:“公子找到要找的人就好了,公子是貴人,恐怕不是我們能高攀的起的。”
這樣說著,他拉著幾個弟弟妹妹走了,隻剩下慕容清站著,呆呆的看著那些人的背影。
雖然隻是短暫相逢,但那些孩子,為了她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堵慕容衝的,可是在這個時代,過命的交情,也抵不上門閥世家的壁壘森嚴。就是因為知道她真的是太守認識的人,一瞬間便將距離劃開,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有這樣的覺悟。
偏偏她自己不自量力,還想要踏入謝玄的世界。
失落隻是一瞬,回頭看向慕容衝的時候,立刻便換了笑靨如花的表情。“鳳皇,我來找你了。”
演技實在太糙,當時就給慕容衝來了個天雷滾滾。
慕容衝冷淡的笑笑,道:“阿姐既然來這裏,想必是有求於我了。有什麼說什麼吧,不必強顏歡笑,看著難受。”
“阿遙還好嗎?喜寶還好嗎?染香呢?”
“你在乎嗎?”慕容衝看著她,但目光的焦點卻不在她身上,似是看著她身後的什麼人一般,帶著幾分恍惚,道:“我以為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再沒有你放不下的人了。”
“一起生活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她收起假笑,流露出一臉悵然若失的表情。慕容衝似是沒有看她,但神色中,也有微微動容。
慕容衝連狩獵也放棄了,先將她帶回太守府。
太原府環境倒是不錯,一進朱漆大門,恢弘的影壁之後便見軒敞的庭院,之後是審案的官廳,牢獄與刑房分布於左右兩偏院。慕容衝所居住的官邸則在後堂。有水塘,有涼亭,有回廊。深宅大院,氣魄不差。雖然不及謝府那般庭院深深,但住著也算是舒心自在了。
她還在好奇的東張西望,慕容衝已經一路走到他自己居住的小院,坐在院中,自己倒了一壺茶過來,從頭到尾,愣是半個笑臉都沒露出來過。等到慕容清晃悠夠了,心滿意足坐在他麵前,他才放下手中茶盞,問道:“你怎麼來這裏了?謝玄不要你了?”
“嗯,算是吧。”她滿不在乎的回答著,卻看到慕容衝的手不易察覺的在桌下攥緊了,她忙笑道,“怎麼可能呢?我真的是特意來找你的。”
“為什麼?”慕容衝淡淡的問著,又將茶盞端了起來。
“我說,你這招不招師爺?”她這麼問著,隻聽啪嗒一聲,慕容衝手上那質地上乘,價格昂貴的白瓷茶盞直接失手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嘖嘖,你這敗家孩子怎麼到現在還是這毛病啊。”慕容清表示萬般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