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正趕上六月份,天氣溽熱難當,又下了一場長雨,鮮卑士兵中許多都是北方人,不習慣長安附近這樣的氣候,不少軍士中暑。慕容泓急著要攻下長安稱帝,即便是沒有戰士,操練也一日不許落下。還要求士兵枕戈待旦,睡覺時都必須重甲齊整,以防敵軍突襲。
想法倒是全部沒錯,隻不過,真要這麼做下來,受得了的人還真不多。再加上有墨彤命人散布的消息,一些高級將領心中也有動搖。總覺得慕容泓一個庶出的皇子,做事畢竟不夠大氣,不是好相與的。
上至將軍下到士卒,各自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謀算。而這個時候,慕容衝卻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冷眼旁觀,看熱鬧。
六月中旬的時候,軍中嘩變四起,天氣炎熱,難免人人心中焦躁不堪。內部都亂了,攻打長安的事情,自然也隻能緩一緩。慕容泓暴跳如雷要求左右將軍迅速鎮壓暴亂。慕容衝則親自到軍營之中,安撫生病中暑的士兵。
同樣是兄弟,這天差地別的人品,倒是讓關中軍基層士兵都看在眼裏了。
鎮壓嘩變的將領看著也不是特別積極,慕容泓一心急著進攻進攻再進攻,慕容衝站在君臣之間努力和稀泥。六月二十三日,從中午那會兒便開始烏雲罩頂,天氣陰沉到讓人心中一直有不祥預感。下午的時候慕容清嫌實在太過於悶熱,令伺候的人將四壁的木門全部打開,隻以素色輕紗遮擋。到了下午,穿堂風席卷而過,倒像是將心中煩惱一蕩而空似的。久未曾擺棋了,索性將阿瑤叫了過來,與他下了兩場圍棋。
若說是棋力,她差阿瑤十萬八千裏都不止。圍棋這種功夫,是要有幾分童子功的。阿瑤幼年時曾經得謝安親自指導過,尋常人就算拚一輩子也未必趕得上她。但下棋是一回事,借著下棋的由頭陪人說話就是另一回事了。雖說日久未見多少有些生疏,但問起眼下軍政裏的事情,一板一眼清楚的很。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各自都有自己的看法,交換著說了,倒覺得慕容衝這個兒子真是養的不俗。想來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教出來的。就算有朝一日他們都不在阿瑤身邊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人的想法,有時候真是奇怪,阿瑤年紀小小,就已經被身邊所有人當做大人對待了,而慕容衝幼年封王,官拜大司馬,按說也是自小被當做大人用的。但放在她眼裏,就是橫看豎看,怎麼看都有點不放心的意思。
正想著呢,慕容衝就帶著墨彤過來了,因為整個殿所四壁都開闊敞著的緣故,幹脆連通報也不用了,直直就走到他們身邊,看見在下棋,就笑著道:“特意叫阿瑤來陪你下棋麼?沒跟他賭什麼吧,也不知道怎麼的,偏偏在這上麵天賦過人,連太傅都下不過他呢。”
阿瑤恭恭敬敬答道,“隻是隨便下下而已,陪長公主下棋,不敢要彩頭的。”
慕容衝探頭過來看了眼局麵,心情頗好的說道:“看這局麵,阿姐是要片甲不留了。”
慕容清想了想,道:“如果是你的話,可有翻盤餘地?”
慕容衝聽見她這樣和顏悅色的說話,多少有些意外,又仔細看了看棋盤,道:“難說吧,阿瑤智計過人,就算我跟你加起來,也未必贏得了他。”
慕容清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想他們兩個哪還能算是加起來。這是能加的事情麼?慕容衝的棋藝不錯她是知道的。但若是加上她,分明是負分,肯定還不如一個人強。她還沒說什麼呢,倒是墨彤看著似乎大家都心情不錯的樣子,便笑著道:“下不下的過,也得試試。小公子的棋力我也早就想領教一番了。王爺不如和長公主一起將這局繼續下去,我再與小公子另開一局。三個人合起來,看能不能從小公子手上博來一子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