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給謝玄的事情,也就動念想一想而已,如今不必從前了,秦國境內還在戰亂之中,明著的驛站,暗著的細作都不好找。正是為難的時候,又遇見緞隨再度入宮覲見。
從建立新朝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一年的時間,也不知道慕容衝是怎麼當皇帝的,反正宮裏一切看著還平靖,隻聽說長安附近已經怨聲載道。緞隨這次來,是同慕容衝提起,既然眼下秦國已滅,大仇得報,關中地帶就沒有什麼必要再待下去。長安附近鮮卑族人都想要回歸故裏。因此懇請慕容衝順應民意,及早北歸。
另外便提起,半年多以來,姚萇一路西進,已經將苻堅逼至絕路。當初慕容衝在軍勢最盛的時候強困長安,以極其慘烈的代價將秦國首都及關中的戰略要道拿了下來。但在那之後,就一直困守長安,前秦的地方部隊,以及當時從長安逃出去的內廷部隊,陸陸續續,都是被姚萇殲滅的。眼下從版圖來看,關中地帶幾乎已經盡數落入姚萇手中,若不能盡快擊退姚萇,長安必難長久。
緞隨來之前,慕容清原本正和阿瑤一起陪慕容衝下棋。緞隨進來的時候,慕容衝便讓她暫且先在屏風後麵回避片刻。
說是回避,倒是將正殿之中發生的一切聽得清清楚楚。自古後宮女人若能垂簾聽政,多少都要說幾句以彰顯存在感。但她聽了半天,真心覺得這些事其實並沒有她插嘴的餘地。正琢磨著要不要找個機會看看四周有沒有後門之類的好貓腰溜走。就聽見慕容衝冷淡的開口了。
“緞將軍也是想要北歸遼東麼?”
“族人思鄉情切,末將亦不能免俗。”
“吳王這些年寵愛有加的那位緞元妃論起來也是將軍的堂姐,吳王向來器重緞氏宗族,將軍的心思,未免昭然若揭。”
聽聲音,似是緞隨在叩拜道:“末將不敢。”
“不敢嗎?你們這些貴族出身的將軍們手握兵權,又有什麼不敢的?吳王將自己的兒子立為太子,又何曾將孤放在眼裏?”
“請陛下恕罪。”
“恕什麼罪?”慕容衝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清楚,但語氣裏的涼意,卻是讓人感受的一清二楚。
此時此刻正殿之中安靜到仿佛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所有人平息靜氣。慕容清身在屏風之後,不由長歎一聲,果然,還是不能裝聾作啞了。
一聲歎息而已,但在這安靜的正殿之中,所有人都聽得到。她似是能感受到那些侍從的目光都在驚疑不定的注視著她所藏身的屏風。她輕輕笑道,“不知陛下可願聽聽女流之輩的看法?”
“說。”又是一個字,慕容衝向來言簡意賅。這種說話隻說一個字的霸氣,別人還真是想學都學不來。
“緞將軍是國之棟梁,若是有什麼想法,本宮是不懂其中對錯是非,陛下卻該好好聽一聽的。”
“長公主為緞將軍說話,倒是讓孤意外了。”慕容衝冷笑。
“有什麼好意外的呢,聽說緞元妃是緞將軍的堂姐,那想必與本宮也有些親緣了,替親戚說話,理所當然麼。陛下是這樣想的吧。但有些時候,為他人預設立場,聽進去的話,就難免偏頗。陛下為緞將軍所設立場,是緞氏宗族,本宮呢,卻隻將緞將軍看做我大燕的忠臣良將。所以,話聽入耳,效果不同,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陛下身為大燕皇帝,聽臣子進言,有時候也該擺正自己的立場。”